他面前:“客官,這藥聞著都苦,吃顆糖吧。”
麥芽色的飴糖,圓滾滾的一顆,插在竹籤上,也不知這人是從哪裡找來的。嶽沉檀不好推卻,將糖接了過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籤,卻並沒有要放入口中的意思。
“客官不吃嗎?”賈無欺問道。
嶽沉檀淡淡道:“那藥並不算苦。”
“還不苦?”賈無欺吐了吐舌頭,沒好意思把他光是聞著就欲作嘔這句話說了出來。
“世上有的是比這藥苦上一千倍,一萬倍的東西。”嶽沉檀輕聲道。說完,他看向賈無欺,“現下什麼時辰了?”
“剛過了亥時三刻。”賈無欺道。
“恩。”嶽沉檀像是十分疲憊一般,用鼻子發出一個單音,隨即又沒了聲響。
屋內得炭火十分旺,賈無欺已被烘烤得滿面通紅,隱隱出汗,可嶽沉檀的面容卻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既無一絲血色,也無一滴汗漬。
看到他這幅樣子,賈無欺終於下定決心,咬咬牙道:“客…沉檀。”
聽到最後兩個字,嶽沉檀猛地睜開眼,原本平靜面容一下變得冷若冰霜,望向賈無欺地眼神中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賈無欺暗暗握拳,頂著嶽沉檀冰凍般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嶽兄,我是賈無欺。這一次,我並沒有任何遮掩,身形相貌皆是我本來面目……”
他還想再繼續說下去,卻聽嶽沉檀冷冷道:“出去。”
賈無欺見他一句話也不想聽自己解釋,心中也暗自憋氣,鼓了鼓腮幫子,抱臂道:“我不。”
嶽沉檀深深看他一眼,剛要開口,身體卻突然一震,冰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他猛地俯下身,蓋在肩上的大氅驟然脫落,露出了單薄的裡衣。他極力維持的姿態在身體所遭受的巨大痛苦前終於堅持不下去了,整個人緊縮成一團,在被褥上劇烈顫抖著。
賈無欺不忍看他如此受苦,上前幾步,沒想到嶽沉檀雖身陷劇痛,卻依舊十分堅決地拒絕他的接近。
“走開。”嶽沉檀沉悶的聲音從床上傳來,他嘴唇發抖,後槽牙緊緊咬著為了避免發出痛苦的叫喊聲,這一切都讓這兩個字多出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是因為一夢丸,才變成這樣的是不是?”對他的警告,賈無欺充耳不聞,依舊一步一步地靠近床邊。
此刻嶽沉檀渾身繃緊,*精神,都在跟鋪天蓋地的痛楚做鬥爭,根本無暇再分給他一絲注意力。
不過對賈無欺而言,嶽沉檀的回答已經不重要了。他看到嶽沉檀蜷縮在一團的身軀,看著他瑟瑟發抖的模樣,無聲地拿起那件被抖落的大氅,從嶽沉檀身後罩了上去。
同時罩上去的,還有他自己。
他本沒有嶽沉檀身量長,以同樣蜷縮的姿態掛在嶽沉檀身後,就像是大猴揹著小猴,那情景悲傷又滑稽。嶽沉檀已被一夢丸所激發出的寒毒凍得模糊了意志,身後有一個火爐一般的東西貼上來,他下意識的向後靠,只想讓那熱源與他肌膚相貼才好。
賈無欺見嶽沉檀身體下意識地向後弓起,便猜到了對方正在渴求他身體傳去的熱量。他儘量的舒展自己的身體,抻長手臂,掛在嶽沉檀頸間,胸腹緊緊貼在他的身後,兩隻腳勾住嶽沉檀冰冷的雙腳,不時摩挲著想為他的雙腳獲取一點溫度。厚厚的棉被蓋在兩人身上,賈無欺熱得發慌,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滴。反觀嶽沉檀,這樣的溫度似乎才讓他稍微感到了一絲暖意,緊緊皺起的眉頭總算舒緩了幾分。
等他身體的顫慄逐漸停歇,賈無欺支起身子看他,只見他呼吸平穩,面容平靜,像是已進入了夢想。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躺下身子,拉上棉被,用不長的軀體重新把嶽沉檀包了起來。
一夜無夢。
第五十九回
他瞥了一眼僵在一旁的賈無欺,然後收回視線繼續道:“不過,據說擅長易容的人輕功皆是不差,想必閣下亦然。”
說完,在吳儔飽含憎恨的目光中,嶽沉檀伸手輕輕一拎,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你要,你要幹什麼——”吳儔面上倨傲的表情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驚慌與恐懼。可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嶽沉檀已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
“有勞閣下下去等候。若是閣下想要先行一步,不妨一試。”
嶽沉檀說完,手掌一鬆,吳儔從佛頸邊緣直直墜落下去。不一會兒,吳儔不絕於耳的咒罵聲從石像下傳來,嶽沉檀撣撣衣衫,像是沒聽到一般,轉身看向賈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