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卻那麼輕,好像唯恐傷了她。
他的聲音乾澀而顫抖:“樂樂,對不起。”餘樂樂的眼淚仍然不休止地往下掉,她多想伸出手抱抱他,她那麼喜歡摟住他脖子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刻,她全身的力氣好像都消失了。小腹終於竄起抽搐的脹痛。餘樂樂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全身猛地一哆嗦,瞪大眼,聲音沙啞地問:“孩子……孩子呢?”她的眼裡盛滿了恐懼,連海平急忙抬起頭,緊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孩子很好,你放心!”他微微笑著看她:“男孩,很健康,謝謝你,樂樂。”餘樂樂全身緊繃的肌肉一下子鬆弛下來,她終於喘勻了一口氣,疲憊地閉上眼。
隱隱感覺到連海平輕輕握住她的手,像之前無數次那樣——雙手握住,給她無窮無盡的溫暖與力量。她閉著眼,靜靜感受病房裡小壁燈柔和的光。過很久,她才輕輕說:“海平,我剛才夢見自己在漆黑的隧道里走,我很害怕,我叫你的名字,可是你都不理我。”她的聲音充滿小女孩撒嬌一樣的委屈,可是聽在連海平耳朵裡,卻有那麼清晰的鈍痛在一下下敲擊著自己的心臟。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疼得快要爆裂開了:“樂樂,對不起。”
他突然覺得自己那麼沒用:此時此刻,除了“對不起”,他竟然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他緊緊閉上眼,緊緊的,因為一旦睜開眼,他怕自己的淚水會再次不聽話。
從小到大,無論是被爸爸打,還是被爺爺罵,他從來沒有哭過。只有這一次,這歷盡劫難的24小時裡,他的眼淚比此前30年流的所有淚水加起來還要多。他真的,再也經受不起這樣的恐懼了。寂靜夜裡,連海平就這樣靜靜伏在妻子的病床邊,握著她的手,不鬆開。
似乎,也就是這一夜間,他失去了語言能力。他甚至沒有辦法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也就無法告訴她,在那撼人心魄的一夜中,他有多少次後悔到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因為,到他快要失去她的時候,都沒來得及對她說那句最重要的話。樂樂,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你知道嗎?
番外?你是我的愛(C)
醒來後第三天,餘樂樂終於還是在“鄉鎮領導幹部論壇”開始報道前5小時,成功地把連海平趕回肅陽。賭注有些大——餘樂樂揚言說如果連海平膽敢翫忽職守的話她就絕食,而事實上她也的確開始抵制媽媽帶來的湯湯水水。連海平快氣瘋了,瞪著眼看她,可她不為所動。直到她聽見連海平飽含著痛苦的聲音:“樂樂,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後怕,我……”
他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沉痛而失落,餘樂樂突然就心軟了。其實,她何嘗捨得讓他走?一個多月沒有見面,還是在這樣的時候,其實他就算整天都守在這裡,她也看不夠。
也還是,有那麼多的話要給他說。說寶寶的成長,說想取的名字,說送去哪所幼兒園,說想要帶他去看兒童劇院的舞臺劇……她越說越開心,好像一轉眼,寶寶就已經可以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可是,不可以。即便她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即便她再脆弱、再需要人陪,她都知道他為了這次活動付出了多少心血。她都不敢想象,在連海平一手撐起的這項活動裡,如果缺了他,會怎樣?對連海平的影響、對肅陽的影響,都會怎樣?這三天裡,她不是沒看見——平均10分鐘一個電話,連海平一邊恨不得把手機扔到窗外去,一邊還要不動聲色、冷靜決策。或許,也正是因為看到這些,她才知道,過去的大半年裡連海平在肅陽過著怎樣的生活。似乎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回家,說不了幾句話,他就已經睡過去。
可是,她的心裡,在那些無法訴與外人聽的委屈與抱怨裡,是有小小的自豪的——她的丈夫,在三十而立的這一年,居然要管一個有著7萬人口的鄉鎮呢。她覺得很有趣——她一向是個不問政治的人,堅持看完《新聞聯播》的次數屈指可數,政府工作報告更是聽都沒有聽過,可是因為他,因為他正在從事的事業,她居然開始留心每晚7點鐘電視裡那些“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國內生產總值增長10%”之類的字句。因為每當看到這些的時候,她似乎都可以透過那些畫面聯想到她的丈夫——他正在110公里外的地方,在他從來沒有生活過的農村土地上,帶領人們解決溫飽、增產增收、努力致富……她突然發現,在連海平疲憊的身影中,有那麼多東西需要她去理解、去支援。所以,她得讓他回肅陽去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使命。她微笑著抱住連海平的胳膊:“忙完了再回來,好不好?”她仰起頭,像小女孩一樣,用乞求的目光看他。連海平心裡難受,只能伸出手抱住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