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的懺悔,他再也不想重來。那時候,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在他已經要失去全部希望之後,她居然沒有離開他!
或許他真得該感謝上天,感謝它足夠仁慈,終於給了他補償她的機會。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忘記當他幾乎已經要完全崩潰的時候,醫生推開門微笑著說“恭喜了,母子平安”的一剎那,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緊緊握著醫生的手,可是那個曾讓他籤《病危通知書》的男醫生衝他搖搖手:“不是我,你要謝謝她。”男醫生伸手指向身後的女醫生,她滿臉睏乏,可還是看著他笑:“祝賀你,做爸爸了。”
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那一瞬間,他已經完全不是那個可以在會場上面對數百人脫稿講話的黨委書記了,他充滿著幸福而惶恐的激動,像所有經歷了生死煎熬而初為人父的男人一樣,突然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然後,他看見她被推出來,她的面容那麼憔悴,然而她終究是活下來了。他又看看襁褓中那個有著紅通通、皺巴巴面板的小嬰兒,說不出是欣喜還是心酸,只是想哭。他想等這個孩子長大了,一定要告訴他:你媽媽為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他心裡後怕極了。不過現在也開心極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差點丟失的珍寶,終於找回來了!餘樂樂覺得自己又開始產生幻覺了。漆黑的四周,現在連風聲都聽不見了,只是一條長長的隧道。沒有光亮,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隱隱的似乎有什麼東西瀰漫在四周,可是仔細看看又什麼都看不到。她突然覺得很害怕,下意識地喊幾聲“連海平”,可是沒有人回答。她很難過地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有點委屈想哭。心裡狠狠地罵:連海平你這個壞蛋,你在哪呢?你不要我了麼?我都好久沒看見你了。你怎麼能壞到我叫你你都不回答?這樣想著,她似乎就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溫柔地飄蕩在她周圍。還記得他的手那麼溫暖地拉住她,告訴她“我永遠在這裡”,當時她說什麼來著,好像是大笑著說“連海平你越來越矯情了”。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她不想這麼說了,她想說“我也永遠在這裡”,可是海平你聽得到嗎?
我在這裡,我一直就在這裡呢,你回家來,就可以看到我。是我們的家——哪怕你已經很久不回來,我還是會習慣性地給你多做一碗飯,多炒一個菜,這樣如果你突然回家就不會餓到;我經常把你的枕頭、被子、外套拿到陽光下晾曬,這樣如果你突然回家就會發現家裡的味道和陽光的味道一樣清新;我還給你買了新的毛衣和內衣,襪子有一打,如果你在肅陽的工作太忙,就不要洗衣服了,帶回來我給你洗……可是,你還是沒有回來。海平,我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你。想念到會害怕——覺得我快要離開你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餘樂樂的淚水就這樣靜靜流下來。安靜的病房裡,連海平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看靜靜躺著的餘樂樂,下意識地緊緊握一下她的手,伸出手擦去她眼角流下來的淚。他的內心充滿尖銳的刺痛感,那是無法描述的內疚與心疼:她要受了多少罪,忍受多少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和委屈,才會在夢裡都哭泣?他站起來彎下腰,輕輕撫一下她的額頭:“樂樂,我在這裡呢,不哭了啊……”
他的聲音輕輕的,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餘樂樂漸漸收了眼淚,漸漸,眉頭舒展開,呼吸也變得平穩。連海平的鼻子卻突然發酸,忍不住的眼淚就往下掉,他急忙伸出手去擦,直到手裡都溼漉漉的了,那些眼淚才終於止住。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經過了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心臟承受能力太有限——生死一戰,他突然發現有太多事情無法掌握,於是,他的心臟也瞬間變得虛弱起來。然而就是在這時候,他突然發現餘樂樂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他急忙再彎下腰:“樂樂,你醒了麼?”大概又過了幾十秒,那雙他想念了那麼久的眼睛,終於輕輕、輕輕睜開來。
刺眼的光一下子闖進餘樂樂的眼簾,讓她的眼睛有短暫的刺痛。她下意識地閉上眼,開始覺得自己的頭很沉,全身都很乏力。耳邊,反覆迴響著的,是連海平驚喜的呼喚聲:“樂樂,你醒了?你看看我……”
餘樂樂心一震,這才反應過來:是連海平?她慢慢睜開眼,真的就看見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站在自己面前!連海平——這個人終於回來了麼?海平——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一瞬間,突然有止不住的淚水嘩嘩地往外淌。連海平看得心臟都糾結起來,他的唇有點顫抖,眼眶又開始發酸。他忍不住俯下身,輕輕擁住眼前的女子,他的臉頰貼在她耳邊,暖洋洋的溫度告訴他:他的樂樂,真的活過來了啊!
他終於忍不住哽咽了。他的手緊緊攥住被子角,可是他擁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