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問,語氣特顯輕鬆。
皓白當空,夜院唧唧,他高大身形讓月光曳著頎長,連神情亦是自在不同。
“那……”她遲疑:“總得等我把裡邊理好,你瞧,勺碗才洗一半……”手上都還留著鹼水哩。
“哈哈哈。”他霍地朗笑,嚇飛一樹棲鳥。
“你、你笑什麼?”臉微紅,撲上卻教他攫住。
“沒什麼……”還是笑,緩緩牽她近馬。“只是我剛在想,”撩高她袖,倒轉水袋讓她淨手:“怎麼你越來越像我家婦人?”
“不好嗎?”她任他披掛皮氈,跟著身間一輕,人已在馬上。
“不是不好,”他也上馬,氣息吐在她發緣:“只怕你菡姐兒知道了會想提劍砍我……”
駕──
“不會的……”朔風拂面,她自言自語,聲極輕。
這是她甘願樂做,菡姐兒從不逆她。
“嗯?你說什麼?”望江關湊近,以為她在跟他說話。
“唔,”她搖頭,側身為他將被風吹翻的頸圍圈好。“這麼急,我們到底要趕什麼?”
“趕一個這瞬間不依,下一刻便盼不來的東西。”所以等不了,所以要快。
“什麼?”她不懂。
什麼等不了?什麼須臾即逝?
“興致。”他說。
縱馬賓士,噠──
“望家寨”面港背山,以主屋所在的“上村”為中心。
平時出了家門,若非直朝東北,上溯溫河岸“舊苗村”後翻過“隘村”前往玥池對岸的白苗村寨;便是南轉向海。沿循有無灣東側,“下村”港阜、“漁村”海市、“南村”新市鎮各有機能。
然而這晚,望江關卻帶著她西向疾馳,越過人煙稠密的上下村交界,便是牲口比住家多的“牧村”領地──
遠山森然,沃野平疇,三兩匹駿馬草上憑立,望月無聲。
“我們……”
“別問,”抱她下馬:“跟我便是。”
“嗯。”她不再多言,看著他解下老馬韁具,然後輕拍馬腹。
老馬倏忽奔走,歡嘶激越。
“這是他出生地,我每隔一陣便會帶它回來跑跑。”望江關解釋,牽了她手順著溫河下游往西漫走。
“嗯。”她忽然想到以往曾半夜轉醒發現他和老馬不在,可是到了早上卻仍見他精神奕奕一如平常。
莫非──
“到了。”他忽然說。
指著前方溫河與怒河匯口,水聲轟然,那是怒河特徵。
“哇呀呀!”她尖叫,只能緊緊攀住他頸子。
“菂菂,你這樣我什麼都看不到!”他笑,卻仍從容控舟。
順著怒河水勢激盪而下,兩人所乘獨木小舟宛若飄風中的落花。
幾次跌宕,最後教河床輕彈,啪答兩聲,小舟穩穩落在淺灘,緩緩前移,有無灣靜寂在望。
“啊……”她仍驚惶,抱著他身不住哆嗦。
“沒事了,不都說了一切有我?”以槳控舟,他只藉著怒河入海的衝勢讓兩人離陸更遠。
這……說歸說,親身感受卻是另外回事。
她賴著他臂,只輕輕轉身。
有無灣西側,靜的像異域時空,只幽幽有山泉濺濺,暈託水面霜潔。
“你常來?”
“唔,偶爾……”望江關自舟底取出酒盞佳釀,拆了擋水隔板為案。“需要平心靜氣想事情的時候。”自斟自酌。
“所以,這是你第一次帶旁人來?”她忍不住問,心下透然。
“對,”他望她眼,真切宛若許諾,“這是我第一次帶家人來。”
“連”主母“也沒……”脫口而出,隨即噤聲。不知望江關會不會生氣,相處一年,從沒聽他提過死去前妻。
誰知,他笑了,舉杯敬她。“呵,真有進步,你連閒話都聽懂了。”
她不甘被糗,面對看他。“誰要你那麼多風流韻事讓人說,我……哇呀……”
咕……咕咕……
兩人當中,忽然飛落一隻傳鴿,灰黑普通,但眸光隼銳,盯著望江關直瞧。
鴿子離她較近,她想也不想便伸手欲捉──
“等……”望江關來不及阻止。
“啊!”她腕上登時噴血,傳鴿抓的。
還拍拍張著尖喙撲來,幸好教望江關擋住,擊暈了它。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鴿子有這麼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