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扣了,現在警察正在到處找他,讓他快點兒離開。嘉遇那時才二十二吧,還是一沒經什麼事兒的小孩兒,自小讓他媽寵得五穀不分,完全沒有人心險惡的概念,當時嚇得臉都白了,乖乖兒的上了飛機。等他徹底醒過味兒來,人已經在幾萬米高的天上了。”
我聽得完全詞窮,難怪他說,他和我一般大的時候,做過比我更傻的事。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故事總是由別人告訴我,他自己從來不說不解釋?
“回了北京,我們都說他肯定讓人涮了,這死心眼兒的傻孩子還不死心,又返回匈牙利找人要錢。那人還挺硬氣,不管多少朋友中間調停,嘉遇急得幾乎給他跪下,就是一口咬死了,錢被警察沒收了。讓他拿出罰沒單據吧,他又拿不出來。後來老爺子病重,幾個朋友只好先湊了一筆錢,讓嘉遇先回國,等他趕回去,老爺子卻已經沒了。唉,這事兒從此成了他心裡的死結,總覺得老爺子的死跟他有關係。給老爺子辦完後事,他媽求我們想法兒勸他吃飯,從老爺子過去他就沒進過一口東西。我們帶他出去,好說歹說,總算說動他張嘴,才剛吃一口,人就一頭栽在地上,胃痙攣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毛病。”
這個故事讓我不負重荷,我扶著額頭,心間似有無數縱橫的傷痕,從裡至外泛出沁入骨髓的疼痛。
邱偉亦沉默,這一刻我們之間好像只有紙菸燃燒的聲音。
“那個人和他吞下的錢呢?就這麼便宜他了?”過一會兒我狠狠地問。
邱偉揚起嘴角笑了:“趙玫,你什麼時候見過魚吞了餌再吐出來?”
我突然醒悟過來:“你剛才說七年前的舊識,就是這個人?”
“就是他。”
“那麼說,這回被綁架的也是他?”
“是。”
即使知道綁架殺人是駭人的罪名,我在這一刻還是輕易原諒了他。人總是傾向幫親不幫理的,事情一旦輪到自己的至親身上,是非對錯全部作廢。我只是恨他不該如此自私輕率,就算他心中沒有我的位置,至少也該為他的母親考慮一下。
“我送你回去。” 邱偉站起來打算結束談話,“養好身體回學校,好好做你的學生,別再摻乎這些事。”
我不肯走:“你還沒說完呢。”
他有點兒生氣地瞪著我:“你還想知道什麼?”
“那個人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前些日子給嘉遇下的套兒,跟他有關嗎?為什麼最後讓他跑了,變成……未遂?”
邱偉用力抹著臉,露出不勝煩惱的樣子,“哎喲喂,以前我沒發現你腦子這麼清楚啊?”
“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行行行,我怕你。”他只好又重新坐下,“說吧,都有什麼問題?”
“那個舊識,騙了嘉遇錢的人,他到底是青田幫的人,還是烏克蘭那邊的?”
“算是青田幫那邊兒的吧,不過也不全是。這個人前些年在中非混得不錯,可是不小心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半年前剛從那邊過來,正愁沒米下鍋呢,逢著青田幫想從烏克蘭黑幫那兒弄點兒好處,都瞄上了清關這塊肥肉,兩下里就勾搭在一起,嘉遇他們不幸成了磨心兒。”
中非這個詞很熟,我努力回想著,到底想起一件事來:“那回,就老錢被扣了做人質那回,就是他乾的?”
“沒錯,不過那回他沒出面。再後來的事兒,可就是和青田幫兩家聯手了。羅茜出頭調停,是想讓大家都退一步,以後相安無事,沒成想弄成了這麼個局面。這倆人的仇,別人既插不進去也解不開。可誰都沒有想到,嘉遇居然會出錢找烏克蘭黑幫做掉他。”
我抬起頭,一時沒有說話。就是那個驚心的夜晚之後,我在孫嘉遇的包裡發現一支手槍。這一瞬間,很多曾被我有意忽略過的畫面,包括當晚他和老錢的異常表現,都在眼前鮮活起來。
忽然間我感覺渾身發冷,再也不願往深裡細究。
按說我最好轉身離去,象邱偉說的那樣,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若無其事繼續我的學生生涯。有他留給我的那筆錢,我儘可以忘掉這一切,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理論上非常簡單,可我做不到。
曾有人說過,愛情是場瘟疫。我想我徹底明白了,卻已經來不及,就算前面是懸崖,我也只能閉著眼睛往下跳。
至於綁架後的經過,邱偉並沒有說太多,只是儘可能簡單描述了那驚悚的一幕。
烏克蘭黑幫的人,在那人住所附近窺測幾日之後,終於找到機會將人擄走。他們從孫嘉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