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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在這裡吃頓飯,然而問過廚師後,我捨棄了吃飯的念頭。這裡一盤炒豆芽就要十幾元錢,一盤炒麵高達20元。而在那座縣城的飯館裡,一盤炒豆芽不到兩元錢,一盤炒麵僅僅三元錢。

我來到了隔壁的房屋,看到暗淡的燈光下,司機和車老闆一行三人正在大吃大喝,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大塊大塊的紅燒肉和一盤吃了一半的魚。他們看著突然推門進來的我,滿臉都是驚訝,而嘴巴還在飛快地動著,像秋天稻田裡偷吃糧食的田鼠。後來,我聽到一位跑長途汽車的朋友說,每個長途客車都有一個停車點,到了這個停車點,他們就會逼迫乘客全部下來,在這家飯店裡吃飯。他們這樣做的回報是,飯店免除他們的伙食費。一般的長途客車,一個車老闆,兩個司機,每天在飯店吃兩餐,每餐每人只算十元錢,這三個人一月就就要吃去將近2000元。而飯店從乘客身上榨取的,不知道是多少個2000元。

上了長途客車,我繼續睡覺。這一覺就睡到了黎明,睡到了省城火車站。

兩年過去了,火車站還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混亂不堪,依然人潮如湧,想到兩年前辭職來到火車站的苦難,我差點掉下眼淚。而現在,我終於有了穩定的工作,終於在行業內很有名的報社上班了,我望著依然灰濛濛的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真切地體會到翻身做主人的感覺,真切地體會到揚眉吐氣的感覺。

天亮後,我登上了從省城開往劉芸所在的那座海邊城市的列車。

第二天凌晨,列車由隴海線轉入了京廣線。此後,列車一路南下,氣溫越來越高,車窗外的風景也由黃轉綠,光禿禿的丘陵被棋盤一樣的水田所代替,我也在不斷地脫衣服。南方北方,風景殊異,我曾幻想著會有很多時間,坐著火車去旅遊,從南向北,從東向西,走進每一處耳熟能詳卻一直沒有見到的風景,叢林草地,雪山高原,大漠戈壁,邊關山川……美麗的風景一直在那邊等著我們,它等待了幾百年幾千年,然而,我卻一直沒有時間。

第三天早晨,我在長江南岸的一座城市轉乘了另外一趟列車,第四天黃昏,我才來到了劉芸所在的那座海邊城市。這座城市並不大,但能夠聞到鹹鹹的海風,似乎還有波浪拍打海灘的聲音。

我給劉芸打過電話,然後就在電話亭旁邊的一家小飯店裡等她。我點了一盤海鮮炒麵,還要了一瓶啤酒。當時,我心中萌發了不祥之兆:這啤酒會不會是我喝的最後一瓶啤酒?我能否從傳銷窩點逃出?

而就算我能夠在傳銷窩點安全脫身,這座小城距離我工作的那座城市,還有幾百公里之遙,我身無分文,又如何能夠回去?

既然來了,就不管那麼多了。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半小時後,劉芸來了,陪同她來的還有兩個男子,目光陰鷙。

劉芸向我伸出了手臂,就像我一個月前暗訪那些黑公司裡穿著套裙的貌似白領麗人的女子一樣,她的臉上帶著淺嘗輒止的微笑,那兩個男子也都帶著皮笑肉不笑。

從此刻起,我就失去了自由,我的一切行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

劉芸招手叫來了一輛計程車,那個個子較高的男子不由分說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後排,劉芸和另一名男子將我夾在中間。

車子啟動了,副駕駛座位上的男子回過頭來,看著我說:“我叫大志,你以後叫我大志就行了。”我不知道大志是他的真名,還是假名。

大志又對司機說:“去XX村。”

我看到司機扭頭特意看了看大志,又回頭看了看坐在後排的我們,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然後,計程車輕快地駛向那家村莊。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村莊在當地臭名昭著,計程車司機都知道那是傳銷窩點。

司機一言不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大志眉飛色舞,嘴巴一直在說個不停,一會兒說他準備買一臺賓士,那種最新款的,加長的,上面還帶臥室的,他現在正在學車;一會兒說將來把房子買在北京,就買在天安門的對面,每天早晨站在自家的陽臺上,就能看到升國旗。

我從後面看著大志的臉,看到他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他的眼睛熠熠閃光,但又很坦誠,一點也不像說謊的樣子。我想,他會有多少

錢啊,又買賓士,又在天安門廣場蓋房,他簡直太牛逼了。那時候我不知道傳銷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我對大志的話將信將疑。我不知道大志在這個傳銷團隊裡擔任什麼職務,但是我聽說過居於傳銷金字塔頂端的人,會有幾千萬上億元的資產。

然後,大志又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