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僵僵的靜坐在那兒,心裡鼓動得非常厲害,天底下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竟像古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對不起,我無法幫你,也幫不了你,我爸媽不會樂意我躺這種渾水。”她看了他一眼,眼光之中公然露出嫌憎的神氣來,對他,還有他的父親卓彧,那副富貴人家不重視旁人喜惡的傲岸態度,難以釋懷。
“當作打工行嗎?你要我付你多少薪水都沒問題。”
“天底下沒有這種賺錢法。”
“你看過多少天下事,怎知沒有?二萬?”
“卓先生……”
“五萬!另外,你若想獨自行動,我也可以儘量避免跟你見面,不干涉你的自由。”允笙下蠱:“譬如,見見你的新朋友。”
盼盼為之怦然心動,很自然的聯想到那個人。
“我真的不能收這種錢,沒辦法向我媽交代。”
“交代?才五萬塊,添兩件衣服就光了。”
“我爸爸當了十幾年公務員,薪水還不到五萬塊呢!”
允笙原想笑,一瞥眼間見到盼盼肅靜的神色,自然而然起了敬重的心情,緩緩的道:“我很驚訝,你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不貪財的女孩子。”
盼盼微笑,露出美麗的貝齒。“‘平凡即是幸福’一直是我們金家的家訓。我爸常說,錢是很玄的東西,少了,痛苦;多了,煩惱,夠用就好。”
允笙不予置評。
“當然,社會上少不了你們這些有才幹、有大本事的企業家,才使得我們有工作的機會。”盼盼公正的說。
“你肯說好話,是表示願意留下?”
盼盼沒有回答,心,早隨“留下”這兩字一同飄遠了,飄到那位高高瘦瘦、氣質儒雅的秦兩晨身上,想著他戴眼鏡的樣子真是好看,皺起眉結憂鬱的表情著實令人憐惜。像這樣好風度的男子,她自然是傾心的。
一思及再度相逢的驚喜,盼盼心中竊悅,臉色恰似春花初綻,白裡透紅,吹彈得破,大增嬌麗之色,多情的嘴角已然洩漏了秘密。
允笙瞧得痴了,但自知此時此刻盼盼心想心念的絕不會是他,不免很不是滋味,但同時也放寬了心,曉得趕也趕不走她了。
第三章
“每當睡去的時候,我總感覺好像和你在一起。在那時候,我得以享有萬般恩愛。然而醒來之時,卻感不幸,因為好夢已斷。我願永遠停留在美夢之中,長睡不醒。”秦雨晨捧著舊英文書吟哦著。
夏敏飛送上凍得冰涼的銀耳蓮子湯,一面說:“一位中世紀的法國吟遊詩人寫的?”
“不錯。”雨晨溫馨的說。
“現在的人是不會這麼雅了……”
“除非正在熱戀!”雨晨熱烈的介面,蒼白的臉頓時容光煥發起來。
“不錯。”夏敏飛一笑,看一眼在旁的金盼盼。
盼盼有點窘,直說:“這蓮子真好喝。”
“我自己做的。”夏敏飛也在一旁坐下,正與秦雨晨相對。“我知道雨晨的口味,剛好我也有興趣。”
盼盼很喜歡和雨晨聊天,就像現在,坐在陽臺的輕便休閒椅上,可以瞧見藍色的海。雖然,雨晨常會不自覺的說一些她不太懂的話,只有更讓她佩服他的學問。但是,夏敏飛的舉止卻使她迷惑了。
夏敏飛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不像他的名字那麼活潑,完全相反。如果說雨晨的斯文是屬於成熟男性的儒雅,夏敏飛則像羞澀的少年,體格纖細,俊美得宛若少女,盼盼自問雖不相形見絀,卻也是我見猶憐。從臺北到花蓮,夏敏飛跟了雨晨兩年,像學生、像兄弟、像管家,細心的照料雨晨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雨晨待他自然也不同。
雨晨在介紹他兩人認識時,就對盼盼說:“阿敏對我比我自己的親兄弟還好,我們同樣都受到家人誤解,同是落難人在一起生活反而自在。”說時親匿地將手搭在夏敏飛肩上。
一個大企業家的長子避居世外從事冷僻的研究工作,因為家世顯赫,親如家人反而不諒解他、不支援他。
“身為長子不闖出一番事業,如阿使人敬重?”雨晨的憂鬱泰半由此而來,往往徘徊於服從家訓或追隨己願兩難之間。
但夏敏飛呢?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怎會被家人誤解,怎麼看都不像是叛逆的人嘛!
待夏敏飛下樓準備晚餐,盼盼乘機問出心中的迷思,秦雨晨竟輕蔑的搖了搖頭,擺出一種悲憐世人的莊重神色,用緩慢的、冷漠的聲音話:“你不會了解的,你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