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冷意第一次進電影院看一場完整的電影。還記得多年前,就是這家影院,從日出到日落,晴天到下雨,她就站在門口等,明明知道他不會來了,還是那麼固執地守著。彼時年輕,賭咒發誓這輩子絕不會再進這裡。
只是當時破舊的劇場被收購翻新,如今已然是本市最大的綜合影院,而她,也早已不再是喜歡動手脾氣急躁的小太妹。所以,她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看著螢幕上流光飛影,眼也不眨。
“冷意,其實你不化濃妝,還挺漂亮的。”衛崇清靠過身,與冷意有那麼點像是竊竊私語。正是影片開頭,彼時呂嬪還只是個宮女,厚重的劉海,卑微的眼神,清純得無以復加。
“你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冷意極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哦,第一個是誰?”衛崇清挑了挑俊朗的濃眉。
“已經死了。”在一片黑暗中,她根本瞧不清衛崇清的表情,卻可以想象到他面上的驚訝,耳邊傳來一聲哼笑,是付沂南。
“冷意,我們兩可是入圍本年度十大情侶了。”約莫是緩過勁了,衛崇清再接再厲同冷意交談。
“最不般配情侶?”冷意動了動嘴皮子,衛崇清沉默以待,卻又是付沂南的笑聲,扭頭對上他細長閃光的眸子,那廝立刻端正了表情,冷冷地斜她一眼,將視線轉回螢幕上。
“冷意,在這裡擺造型呢?”耳邊突然傳來付沂南的調笑。冷意回頭,就見那廝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要不要我幫忙?”他絞著雙手,有那麼點幸災樂禍。地下停車場裡的照明系統出了點問題,路都看不清,她哪裡還會去注意那一道道的排水井蓋,就這麼一不小心把鞋跟卡在裡面,嵌得很緊,光憑腳上的力氣,怎麼也拔不出來。
換在平時,她早就一彎腰把鞋子拔出來,可是今天的皮草裙子有點短,一彎腰便是春光大洩,更何況還是在付沂南面前,是必定做不得的。
“笑話看夠了就滾蛋。”冷意捂著肚子,語氣暴躁。曾經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能打敗她,她媽駕鶴西歸之後,便只剩下大姨媽一人而已。
“冷意,有求於人的時候要客氣一點。”付沂南微微俯身,氣息幾乎吹在冷意臉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能讓冷意處於下風。
她牙一咬,乾脆甩了鞋子,赤著腳往smart的方向尋過去。手抖得厲害,連車門都拉不開,渾身忽冷忽熱得難受到極點。
付沂南本有點不爽快,眼角瞄了瞄,還是彎了腰去拔,奈何鞋子卡得很緊,半天也拔不出來,一回頭那邊已經賴在地上。
“冷意?你怎麼回事?”大步上前,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她卻越發縮成一團。付沂南無法,只能手一伸把整個人抱起來,驚覺手上這人,竟輕成這樣。
耳邊嗡嗡響,像是有人在說話。“那丈母孃來了怎麼辦?”“啊?叫大姨媽啊?我管她誰呢,要肚子疼得很厲害怎麼辦?”“暖寶寶?什麼東西?”“成成成,你說她們女人麻不麻煩?”
冷意只覺得肚子上一涼,接著便是暖暖的感覺匯入百骸。混亂的理智漸漸回籠,睜開眼便瞧見付沂南牢牢地盯著她。
“好點沒?”付沂南沒好氣地開口,“出門到底帶腦子了沒有?都這樣了還喝這麼多酒?”冷意往肚子上一摸,只覺得肚臍眼的位置貼著一片東西,摸了摸,是暖寶寶,發出的熱量把冰涼的手腳都溫暖了。
首映很成功,慶功宴上輪番轟炸,她左右沒有熟人,同其他大牌之間相互通氣完全不同,又都是比她大的腕兒,也只能硬著頭皮喝。
最要命的就是那衛崇清,頻頻出頭為她擋酒,卻是越擋起鬨得越厲害,反而喝得多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幸好他中途有事退場,不然她這一條小命怕是要留在那裡。
“謝謝。”聲音有點沙啞,還有點輕,付沂南原本準備好的諸多指責也只能戛然而止。“牛奶。”付沂南將保溫杯遞過來,冷意愣在那裡沒有接。
“還要我餵你呢?”付沂南不耐,冷意接下來,迅速調轉了視線。擰開蓋子,一股奶香,撲面而來的熱氣燻得她朦朧了雙眼。
一路上,冷意都很安靜,面色蒼白如紙。頭側向窗外,斑斕的夜色在眸子裡更替。“付沂南,下雪了。”好一會兒,冷意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驚喜。
“每年都下雪,有什麼好驚喜的。”付沂南不啻,只睨了一眼窗外,開啟雨刷。冷意淺淺地彎了彎嘴角,下巴墊在車窗框子上,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
巷子太窄,車子進不去,只能在口子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