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是每個女人天天不可或缺的一道手續,凡愛美的女性誰不費盡心思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現出來?不過,水噹噹是個異數。
她同樣地卸妝,但她比一般姑娘家多了幾道繁瑣的步驟。
銅鏡臺前是一張已剝除的人皮面具,那面具精緻得恍若連毛細孔都會張開呼吸,要不是它那麼隨意地被擱在一邊,那細紋、皺褶,活脫脫是個百歲人瑞的老臉。
她端詳鏡中自己的容貌,順手摘下一頭銀髮,窗外忽有銀光一閃而過。
“誰?”她嬌叱,一時忘了要保持低沉沙啞的老聲。
她迅速再將假髮和人皮面具戴回,繼而推窗縱身而出,全程一氣呵成,只在電光石火間。
幾個躍起飛落,她看見了丈外疾矢掠去的身影。
她太大意了,竟教人欺到她的房間而不自知。
這些天,整個明教為了慶祝“聖姥姥百歲聖誕”,全教上下齊動員,又是採購、又是佈置,連她這當事人也被波波湧來道賀的人潮給累得必須三更雞五更早的,心頭早已沒了那份興致,只不過身為代教主的她又不忍掃大家的興,只得跟著湊熱鬧。
“老妖婆,納命來。”
她躍到紅牆綠瓦下,黝暗的荒林有點點星光從四方蓬然而來。數量多得驚人。
“一群不敢見人的雜碎!”就這麼不起眼伎倆也敢來小醜跳樑,找死!
水噹噹哂然,水袖一飄,滿天暗器盡被吸入她寬大的羅袖中,又一霎時,同樣的袖口反噴出一把更快的烏光朝方才暗器來的方向而去。
“你們的禮物太貴重,老身消受不起,還你們吧!”
悶哼、驚詫、咒罵聲在暗器此起彼落間響起。
“妖婆,竟然暗箭傷人?”從荒林暗處跳出魁梧的四個大漢來。
“你們倒惡人先告狀,惡狗見人先亂吠一通,原來四川唐門的人全是不知臉皮歪嘴邪眼的縮頭烏龜。”她手中的龍頭柺杖往泥地一擊,竟深沒數尺。
“魔女!你不應該出來的,本來我們兄弟還打算讓你快快樂樂過完壽誕再下手滅你魔教,現在,嘿嘿……是你自己活得不耐煩,急著出來送死,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拿大刀的漢子遠遠吆喝著,嘴上雖如是說,對明教聖姥姥的武藝仍是甚為忌憚。
“二哥,跟她囉嗦什麼,她一出手就傷了我們七個兄弟,心腸毒辣可見一斑,幹麼跟她囉哩叭嗦一堆廢話?”初生之犢不畏虎,面色青稚的年輕人手拎棘鞭,紅著眼便要衝過來。
“哼!”聖姥姥仰天狂笑。“不過就幾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就想滅我明教,好氣魄!好膽量!不過,也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那能耐,我明教可不是你愛來便來、愛走就走得了的地方。”她語聲未落,身子倏如神鷹一撲,神不知鬼不覺已到四人跟前,她五指一伸,毫不費事的點往二人的穴道。
另外兩人大驚。
“小師弟,這妖婆由我來應付,你趕快下山知會師父,咱們洩了行蹤,請他老人家另想他法。”連環刀的漢子硬生生接住聖姥姥一杖,只覺血氣翻湧,喉頭黑甜,卻仍憑著一股氣匆匆吩咐。
那年輕漢子眼見風頭不對,也不敢逞強,急使輕功應下山而去。
“想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聖姥姥又加了二分力,逼得那漢子口噴鮮血,飲恨臥地。
她瞧也不瞧一眼,追著那年輕漢子而去。
對水噹噹而言,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趕盡殺絕偶爾也是一種慈悲。
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一旦犯了她,即便天涯水湄,她也會討回她自認該得到的公道。
她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明教天、地、風、雷四門的門主才遲緩而至。
苦頭陀丁廚站在最前頭望著教眾自動自發的檢視地上的狼藉情況,慍然不語。
既然四川唐門的人都能混進他明教內,難保其中沒有自許為正義衛道之士的白道人物。
“雷門主。”
一個鷹眉闊方眼,紫瞠臉的老者應聲而出。
“這裡就留給你們處理,我去助姥姥一臂之力。”
“是!”
丁廚身上雖然披著沉重累贅的精鋼練鐵,但只見他烏袍一撳,人如疾光射出,一眨眼已在十丈外。
丁廚的動作快,可他沒快過聖姥姥,她憑恃對地形瞭若指掌,不消半刻鐘便已看見那年輕人的玄袍。
她縱跳自如之際,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個小匣,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一道銀光迅疾破空追向那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