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聖初怎麼也憋不住心頭的火氣,便上十字街口去嚷開了:“我說這鎮子上的男人全死光了,女人也沒一個正經點的不成?偏得讓只到處跳窩的雞婆來打鳴催工!”
這一叫喚,馬上就有人聚攏來,問他究竟出了什麼事,他說:“什麼事?陰陽顛倒了你們也不知道!那就幹瞪著眼等著瞧吧,這會兒,你們誰想打聽我也懶得說,說了你們也是白聽。。。 ”
這時;兒媳周小蓮抱著孩子急匆匆來找公公:“爹,林姑爺來了,讓你這就回屋裡去。”
旁邊的人都還想逗玩姜聖初找樂:“什麼姑爺不姑爺,你就別理睬他好了..真就不能讓他來見你這老丈人麼!”
但姜聖初還是從人群裡掙脫了出來:“真是要找我嗎?他沒有說是什麼事情麼...”
姜聖初趕忙回到了屋裡,他轉了一圈,不見姑爺,這才不高興地說:“人呢?那姓林的找我有什麼事?還了不得呢...”
剛才是姜銀花擔心父親在外頭亂說亂嚷,便打發嫂子小蓮去叫了他回來。
姜銀花對父親說:“主任剛來過這裡,說那些舊衣服全都給了你──他已經調到縣裡去工作,這會兒又忙著收拾行李去了,他還讓我告訴你,讓你別到處亂說話、瞎操心!”
“這定是你們向他多嘴多舌了,今後我的事不用你們來管!”姜聖初心裡有些怕女兒向她男人告狀,他把那些舊衣服一件件抖開來,裡裡面面翻著看著,又問,“他沒說讓你也跟隨去麼?”
“他說了讓我去的,”姜銀花借丈夫的威風來警告父親,“他說,你今後再到處亂說,一旦惹出是非來,可真沒人理睬你了!”
這時,周小蓮也在一旁勸說:“爹,人家淑瑤姐可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們家,這軍屬的事也全由著她照顧優待,你就別去街面上說那種話吧,得罪了人可不好說呢!”
姜聖初一想這話很是實在,惹得龔淑瑤翻了臉有什麼好?李松福不是吃過虧了麼!於是,他抵賴說:“我得罪誰了?你們見我指名道姓說她龔淑瑤了麼?不見剛才那許多的人都向我窮打聽,我就是不肯告訴他們嗎?你們可別把我瞎胡扯上去,讓她龔主任知道了,饒不了我還更饒不了你們!”
[場景2]人在低簷
[解說]革命的本來含義就是暴力、激進、非常。但它畢竟只能是一時間的事,不應該是社會的常態。堅持‘鬥爭’哲學不放,信賴‘馬上’坐天下,意欲強行沒完沒了地不斷革命,那隻可能帶來重重災難。
在權力的淫威之下,張炳卿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
張炳卿不來上班,龔淑瑤在心裡高興。藉助林主任的權威震懾、整治張炳卿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構想,龔淑瑤料定張炳卿他怎麼說也不可能拗過林主任。
[解說]張炳卿的可悲之處卻在於,他的問題不止是因為堅持了那套正統的階級鬥爭理論,而是推行這個理論的極端勢力尚嫌不足,要指斥他猶疑和保守,容不得他來礙手礙腳。
此時此刻,林主任悶聲不響地坐在自己的房裡。這個北方漢子臉色陰鬱,還流露出來好幾分的懊喪:真撤得下這小子來麼,他能不去告我搞打擊報復?
龔淑瑤就站立在林主任的對面,她注意到了林主任有些難堪的表情,仍在滔滔不絕地向這位頂頭的上司大談自己的施政設想,極力為之加油打氣:“...死了張屠夫,不吃連毛豬,你主任放心好了!”龔淑瑤又去倒來了茶,放到主任面前,“現在,他張炳卿已經不是對某個人的問題,而是與上級組織對抗,這不是什麼打擊報復不打擊報復,而是他張炳卿的階級立場與革命性出了大問題...他真要是不清醒,敢於胡攪蠻纏,也出不了事!到時,無非是我去跟他說,我沒想要當這個鎮長,他要當,我讓開就是!可你呢,我說你呀,你實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去找他,那樣的話,今後我們大家還能怎麼辦事!”
“你說這麼些廢話幹啥?”林主任抬頭看了龔淑瑤一眼,說:“誰叫你讓位了?你就好好幹你這鎮長的事吧!”
[解說]龔淑瑤所說的這一通大道理,多半是上頭灌輸下來的,無疑,她也是見到自己的利益已經與推行這個極“左”理論的權勢捆綁在一起了。
張炳卿在家裡做了幾天蔑匠,懊喪不已,老是走神,有時還乾脆歇下手腳來發呆。
這是,張炳卿突然把手上的篾匠活計重重地扔向了牆角,站起身來。
“怎麼啦?”旁邊的張仁茂抬起頭來,問。
“沒什麼,篾折斷了。”張炳卿去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