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從包袱裡取出厚厚一疊棉紙,每一張紙上鬼畫符似地只寫了十個字,每個字還歪歪斜斜,東一滴落墨、西一個錯字。她抽出最後一頁,纖指落在署名上,“這個字不是廣嗎?”
“這是『寶』。”寶春認真地重新比畫一番。
赤芍認真點點頭,送給寶春一個歉意的笑,“你的字實在是太……所以我看得有些吃力。”暗隱的頓句是不想傷了寶春脆弱的心靈。
“我知道我的字很醜,可是皇甫又不願意幫我修書,辛苦你了。”寶春搔頭,連她自己都快看不懂自己的鬼畫符……她打從心底佩服皇甫赤芍。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我知道自己哥哥的惡劣程度,你才是最辛苦的那個人。”赤芍真誠地反握寶春雙手,兩個女人甫相見,竟然有相知相惜的感覺。
“少在那裡廢話。直接辦完正事,然後你馬上滾出皇甫府。”皇甫不友善地打斷兩個女人的家常話,惡霸的口氣當然是對著他那不火斗妹子說的。
“喂!今天可是你『求』我回來的。怎麼?待不上半天又露出那種表情?你是不是不想解毒呀?”赤芍同等的惡女模樣,抹殺掉寶春心中高雅的天仙形象。
“不解就不解,誰稀罕!”皇甫架子可高得很。
“阿牛,咱們走!”赤芍二話不說,喚著立於身後那名異常高大,但有著一張老實臉孔的男人。
“赤芍。”被喚做阿牛的男人露出不贊同的神情,大掌安撫地包裹赤芍的柔荑,朝她搖搖頭。“收斂、收斂。你答應過我的。”
赤芍努努嘴,氣焰霎時被消去大半,一屁股又坐回椅上。
“呃,皇甫公子……”阿牛試著想向看來同樣不爽的男人講理。他搞得定赤芍並不代表他就能搞定皇甫。
“你又是誰?”皇甫挑起眉打斷阿牛欲出口的話。從方才赤芍和這名男子的舉動看來,八九不離十絕對如同此時他心中所猜想的。
果然——
“我是赤芍的夫君。”阿牛搔搔頭,黝黑的臉頰浮現難以察覺的紅潮。
這獨斷又任性的妹妹果真隨隨便便就將自己嫁掉,連唯一的親哥哥也不知會!
“先叫聲大舅子來聽聽。”皇甫揮揮手,對赤芍露出惡質的笑。
“好,大舅子。”阿牛老實地照皇甫的要求做。
“你幹什麼理他呀?他要你叫他大舅子你就叫,那我算什麼?”赤芍不滿地偷捏阿牛一把,明知他天生皮厚,絕對不痛不癢,但她就是不爽!
“可是他真的是你親大哥,我稱他為大舅子一點也沒錯呀。”阿牛無辜地為自已解釋,不忘拍拍愛妻的背,讓她消氣。
“貴姓大名?”皇甫隨口問。這名老實的男人怎麼會看上赤芍?他真是百思不解,八成是被赤芍給霸王硬上弓。
簡單打量之下,他亦發現這名妹婿“曾經”是個練家子,但因走火入魔而導致經脈盡數滯礙,簡單來說就是武功盡失。
“牛,牛舍秉。”
“牛舌餅?你老爹不會正巧叫牛肉麵吧?”皇甫恥笑地問。
“不是。那是我叔叔的名字。”阿牛有什麼答什麼,正直憨厚。
赤芍厭惡地瞪著大哥,她最不喜歡別人拿她親親相公的名字做文章,不禁反唇相稽,“你別以為自己的名字有多好聽!也不過就是一味無三小路用的草藥,專門治拉肚子的!少在那邊五十步笑百步。牛舌餅有啥不好?好吃又爽口!”
“喝!我的名字沒用,你的又好聽到哪裡去?”皇甫家族每回只要發生爭吵,必定以所屬的藥草名字來互相攻擊。
皇甫正想與赤芍來場唇舌大戰,右邊衣袖卻被人輕輕拉扯,他側首,對上寶春那雙寫滿擔心的水眸。
“不要這樣,是我們請赤芍小姐回來的……你忘了要解身上的毒嗎?”她的瞳間清清楚楚傳達這樣的意思。
“我和赤芍向來都是這種相處方式,不吵個兩、三句是不會過癮的。”皇甫收起玩笑的嘴臉,安撫地拍拍寶春的手背。
還是先讓她安心吧。
“咱們還是先來辦正事吧。”皇甫乖乖推起左手腕的衣袖,以行動來表示要讓妹子診脈的決定。
赤芍嘴角一撇,也同樣推摺左手的衣袖,兩人專注地為對方測診。
“不錯嘛,保養得還不錯,看來『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在你身上完全得到印證。”赤芍輕合雙眸,口中唸唸有詞,還連帶搖頭晃腦。
相反地,皇甫臉色一凜,突然咬牙低問道:“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