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攏住雪白中衣,雖驚無懼,沉聲道:“閣下何人?深夜私闖,不覺太冒昧了嗎?”
此人——是為人求醫或是尋歡闖錯了門?她自問,旋即失笑。
哪有人尋歡從窗戶進來的?
對方靜靜看著她,綿長細微的鼻息輕弱若無,她微揚秀眉,道:“尊駕此時造訪,所為何來?”
來人仍舊悶不吭聲,她也不惱,舉步向梳妝檯走去,邊道:“可是貴體有何不適?”邊拿起案上的火石,想要點起燈。
來人鼻息雖緩,卻仍給她聽出異樣。他換氣輕淺促薄,應是身體虛寒,顯然有病在身。
當日落霞峰上,雖說得決斷,她卻心軟,規矩一改再改,從一開始便做不到見死不救,那些身染重疾而非搏殺受傷的江湖人她救了,跟著,便是廝打成重傷的她也狠不下心不睬,只據容劼當時所言,救到“不會死”再轉手他人。時日一久,自又有江湖人上門求醫了。
那人依然沉默,詭秘的身形晃動,轉眼已近到她身後,打落她手中的火石,溫熱的身軀沒有絲毫間隔,與香軟嬌軀緊密貼合。
歐陽子夜薄慍。手肘重重向後擊去,低叱:“放肆。”另一邊纖手陡然一轉,捏住縫在衣角的蠟丸,只要用力捏破,內力再深的敵人也只能在三息之內倒地,動彈不得。
但,身後傳來男子委屈的聲音,“子夜不認得我了?”
微顯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合成似陌生似熟悉的感覺,卻令她如遭雷殛。
修長素手自指尖開始冰冷,眼前微弱的星光燈光晃動朦朧,視線模糊成白茫茫一片,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張,在極短的時間泌出薄汗,歐陽子夜輕輕吐息,像是生怕一用力便會驚走了不速之客,“容郎!”
她輕呼,螓首向後迴轉,出口的不是疑問,卻是忐忑。
這樣溫暖的感覺,曾經有過,以為永遠失去了,如今,竟又得回……竟又得回。
無數午夜夢迴,枕冷衾寒,再軟的絲綿也暖不了她,只為心冷。
是夢嗎?
微涼的手掌覆住她的眼,來人執拗地不許她回頭,溫柔的聲音美如天籟,“子夜,想不想我?”
她輕顫,流著冷汗的玉手用力握住眼前的迷障,纖長香軟的嬌軀死命靠後,與他頎長清瘦的身軀貼得密不可分,恨不得融入他體內,乾澀的喉嚨吐不出千言萬語,哽咽著,“想……”
這麼真實的感覺……不是夢啊……竟然不是夢……
她拉下遮住她雙眼的手,緊緊反握,貪婪的感覺著那真切的觸感,捨不得放手,順了他的意不回頭,柔聲央求:“我想看你……”
容劼猶疑一下,沉吟的聲中帶著小心翼翼,“我怕嚇著你。”
現在可是三更半夜耶。
他不想子夜突然看到他的臉,以為鬧鬼了。
歐陽子夜軟軟的語氣帶上心疼,“你傷到臉了?”
眼前閃過他飛出山崖的畫面,歷歷在目,那失心苦楚,猶似昨日才嘗。
他深吸一口氣,倦極地將頭靠上她的肩,聞著怡人清香,放鬆了下來,“嗯,從山崖上落下時,被橫出的枝椏劃花了。”
說到這個他就很想抱怨了,落霞峰是內削的山勢,所以他一路摔下去想找個落腳的地方都難,上來時也格外費勁。偏偏好死不死最後三百尺左右突出一大截,撞得他七零八散,差點拼不回來。
後來由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沒缺胳膊少腿,他都很驚訝。
她挺直背,小心地支撐著他,柔聲道:“很嚴重嗎?”
肩上的頭用力點了點,“我臉被劃了好多道,很難看耶。”聲音停了一下,加上明顯的擔憂,他糾正道:“沒有很難看,只有一點點醜,你不可以嫌我哦。”說到最後,孩子氣地用上耍賴的語氣,卻教聽的人柔了心,化了愁緒,也……溼了眼眶。
他九死一生啊,有命迴轉都是無比幸運。上蒼如此垂憐,她怎麼會嫌……怎麼能嫌?
歐陽子夜張口,聲卻哽住,輕輕清了清嗓子,柔道:“容郎,你不想我看,我便不看。先躺到床上歇歇好嗎?”
靠得這樣近,她才發覺,他的體溫燙得驚人,一雙手偏又冷得像冰,他的身體……
容劼像是考慮了一下,“嗯”了一聲,卻不肯放開她,就這樣攬著她走,雙人四腳,糾纏了好一陣才躺到床上。
歐陽子夜小心地移動身子,嬌軀蜷成一團,嵌入他懷中,儘量讓他躺得舒適些,擔憂地道:“容郎,先讓我為你把把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