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猜,公子該在十七八之間吧。”
仔細打量著他孩子氣十足的面容,她基於“少年人最忌被人說小了”的古訓,很大方地把他的外表年紀上浮了兩歲。
容劼氣結,嚴正宣告:“我二十歲了。”
嗄?
歐陽子夜檀口微張,表現出掩飾不住的吃驚,“怎麼可能?”
太過分了。
容劼憤慨的臉都氣歪了,別過臉低嚷道:“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轉過身,大踏步走遠。
這麼孩子氣的舉動,他想人信他有二十歲,怕是難了吧?
歐陽子夜失笑,覷著那位二十“高齡”的小哥走進鄰家,又在片刻後氣鼓鼓地出來。
這樣不加修飾的天真,未被濁世沾染的赤子之心,才是他令人全心接納不起排拒的原由吧。
當天下午,他們向村人一一辭別。
揮別了送了他們一程又一程的劉家村人,他們帶走的,除了他們滿心滿懷的感激叮嚀,還外帶一大包肉脯菜乾、窩頭鹹菜。
雖然一再說不遠處便有集鎮,他們不需要帶什麼乾糧,卻禁不起村人再三懇求。盛情難卻下,帶著不安,收下了他們珍貴的口糧。
歐陽子夜回望著已經變小卻仍拼命向他們揮著手的劉家村人,幽幽淺嘆。
走過了一村又一村,天下的百姓都是一般。過著清貧困苦的日子,卻仍然達觀,仍然善良,安分守己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苦苦耕作,換取微薄的收入以求生存,再辛苦艱難,也不怨天尤人。他人的一點小恩小惠,便感激涕零,恨不得結草銜環,報效犬馬。
這樣善良單純的人們,卻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困難。天災人禍,也是欺善怕惡。乾旱洪水,對於富人來說,也許只是讓他們少穿一塊錦,少戴一支釵;對窮人而言,卻是剝了身上衣,奪了口中食。甚至於一場小小的傷風感冒,也會因為他們沒錢請醫抓藥,而蔓延成不可挽回的大病,魂歸離恨天。
她只恨自己只有一雙手,救不到所有人。
許多偏僻的小村落,交通不便,村人連藥方都沒見過,一旦染疾,便自己上山摘兩棵藥草煎了服下。往往藥不對症,反而耽誤了病情。
所以,她在貧苦之地,除救人外,還努力教人醫術。一地至少該有一個大夫,是她的堅持。即使無法停留太久,她也會留下一疊藥方;而她的箱中,常常放著——兩本最初級的醫書,也是為此而備。縱然一村之中,無一人識字,她也會想方沒法教他們分清病症、藥草。
從來長貧難顧,故而“救病不救貧”是她的宗旨。一時的病苦,她可以救助,一世的貧苦,她卻沒有辦法。她不可能讓所有窮苦百姓一輩子豐衣足食,一時接濟往往令人生出惰性。那不是救人,反是害人。
然而她卻不反對他人對這些生活困難之人伸出援手。就如下午她與容劼一家家向村人告別時,曾見他幾次趁人不察,將銀兩偷偷塞人村人被褥之中。她看見了,只是轉開眼,甚至還幫他引開村人的注意力。
一來,是不忍心潑他冷水,他的善良和天真,都是難得可貴,不該被打壓;二來,則是因他雖善良,卻不盲目,他所救助的那幾戶,不是孤寡老人,便是帶著幼子的喪偶婦人,這兩種,都是沒有辦法只靠自己生活的。
他好心,但不濫好心。
一雙慧眼靜靜看著男子的言行,看進了他的溫良純善、宅心仁厚,也看見了自己的一顆心,竟然因他而動。
第四章
他們兩人同行,想要一路順風看來是不太可能的了。
歐陽子夜獨坐茶坊內,望著涼棚外大打出手的一干人等,不由苦笑。
她與容劼離開劉家村已有三天。一路上,不是她停下來替人看病,就是他跑了去打抱不平,兩天腳程便可到的錢塘城,他們至今才在城門外歇腳。
不過他會武,還是令她吃了一驚呢。
也許是他無比秀氣的容顏帶給人太多錯覺,雖然見他為農人耕田時力氣過人,但看著他的臉,卻總以為他弱不禁風,而忘了他出身將門,容將軍若捨得他下地種田的話,決不會不教他武藝的。
而之前兩次,他們遇見地痞敲詐小販,以及不良男子調戲少女,他都以壓倒性的氣勢與驚人的口才“講”到那些人無比羞慚,浪子回頭,讓她在暗暗佩服之餘,也為他的魯莽捏了一把汗。
這小子分明是尊丈二燭臺,只照得見別人,卻照不見自己,平時訓起她來頭頭是道、振振有辭,一遇到看不過眼的事立刻熱血沸騰,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