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執筆的手上。
那是左手。一道暗紅色的傷痕橫過手背,小拇指和無名指都已失去,中指和食指則像是鳥爪一樣彎曲著。
身體的另一邊,空蕩蕩的右袖管紮在皮帶裡。
他苦笑了一下。這就是名為“戰爭”的東西給他留下的“紀念”。
他的目光轉過,正好落在少年單薄的如同紙片一樣的背影上,隨即長長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該死的戰爭,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少年對著聽筒,低聲說出了要接的分機號。鈴響不到三聲,那邊就有人接起了聽筒。
“這裡是第三軍人服務社。請問您找哪位?”
符合軍人身份的洪亮聲音傳來。
“我是魯納斯。”
少年往外面望了一眼,估算了那個獨臂的職員的距離之後,用那邊正好聽不見的聲音說。
“魯納斯啊。”
電話那邊笑了起來。
第三軍人服務社什麼的,自然是個幌子。目的是免得接線員忙中出錯,把外人的電話接進“參謀部情報處第三秘密行動部隊”這個以秘密主義為宗旨的部門。
聽起來似乎很好笑,不過軍部的接線員的平均年齡雖然是四十二歲這個乍看上去完全正常的數字,但實質上,所有人要麼是五十五歲以上缺胳膊少腿的老頭子,要麼是十七歲以下剛剛徵來的新兵,接錯線什麼的,是常有的事情。
“任務如何?”
“失敗了。”
少年泰然自若的回答。那語氣好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而不是向上司報告關鍵任務的失敗。
他只是武器。武器不應該有感情,不該因成功而喜悅,也不該因失敗而沮喪。
少年這個時候的語氣,很好的詮釋了他所屬的這個組織所要求他扮演的角色。
“……什麼!”
即便隔著幾百公里,仍然能從聽筒裡感知到對面的怒氣。
少年仍然泰然自若,臉上就連一絲肌肉都沒牽動。
他只是武器。武器不應該受到感情的影響。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大概是知道發怒毫無用處,聽筒對面沉默了兩三秒鐘。當那邊再次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冷靜了下來。
“有什麼藉口,就說來聽聽吧。”
“是……”
在少年報告了經過之後,對面是一陣比上次時間長得多的沉默。
“……知道了。”
良久之後,傳來了回答和指示。
“你就以自己的判斷展開進一步的行動吧。”
自己的判斷?
魯納斯相當驚訝,以至於漠然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微的表情。
武器只需要服從使用者的判斷就好。有自己判斷的武器,是危險的,對主人和武器自己皆是如此。
在這個組織已經有一段時間的魯納斯,頭一次收到這樣的命令。他不知所措了起來。
然而,電話彼端也並沒有進一步說明的意思。一句“以上”,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握著聽筒,魯納斯愣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個獨臂的郵局職員咳嗽了一聲,他才驚醒。
中年男人不悅的揚起了左臂,露出了腕部的手錶,示意他已經超過時間了。魯納斯連忙換上了職業性的笑容。邊在嘴裡說著道歉的話邊掏出錢袋。
看到印刷粗糙,蓋有“軍票”字樣的紙張,中年男人為之嘆息。
彼端。
這是一間完全封閉的房間。不要說窗戶,就連大門在關閉之後,都與牆壁幾乎完全一體,看不出什麼區別。牆壁和地板都完全不加塗刷,只是隨便打磨了一下,露出冷冰冰的水泥本色來。
房屋正中擺著一張辦公桌,身穿赫爾維西亞陸軍高階軍官制服的男子,正用雙手支撐著下巴,嘴裡發出低沉的細語。
“克勞斯少校……怎麼可能呢。”
低沉的聲音中充滿著不解的疑惑。
作為一個以秘密主義為行動宗旨的組織的首領,思考時會自語幾乎是致命的弱點。要是因此被人聽到而洩露機密,那可就不得了了。
大概正是如此,他才會在這樣全封閉的環境下辦公吧。
他就是剛剛和魯納斯通訊的人。
魯納斯-巴菲特洛爾,那是一把堪稱銳利的武器。而這把武器,乃是他親自發現,親自打磨的。
那個他所知道的克勞斯,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