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回家,可是為什麼我不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家?我埋怨老師的“多事”。最後,我利用一個小小的謊言自己回了家。我對老師說“爸爸媽媽要上班沒有時間來接我 ,橋對面的小店是我乾爹開的,我只要待在那等他們來接我就可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師根本不相信一個6歲的小朋友會說謊騙她,她完全沒有懷疑我的話,我在她的注視下心驚膽戰地走進那家小店,確定她離開以後,我才終於鬆了口氣似的往家裡走去。那時的我還不懂得悲傷,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當時的心情,可是我想我的心應該是溼漉漉的吧,只是還不懂得。
在後來的日子裡,當我偶爾記起這件小事,我才明白自己的自卑,我害怕讓任何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害怕讓人知道我和別的小孩不同,害怕別人同情我,甚至包括我的母親,至今我從未對母親提起過當時我是如何一個人回家的,強烈的自卑感不允許我向任何人透露一字半句。
從那時起,我追求的不過就是可以和別人一樣而已。
在這個過程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過多少謊話,這些數不盡的謊話纏繞著自卑又自尊的我,也成了我生命裡重要的一部分。
我不認為謊言是正確的,對我而言,它們不過是隨口而出的保護自己的方式,我認為它們雖然是遭人唾棄的謊言,可是它們畢竟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別人,所以我接受它們成為我的一部分。
可是當謊言成為了一種習慣,我對此無可奈何的同時也深深地痛恨著它,這個時候,讓情感佔了上峰的我還是會忍不住要問“為什麼我不可以像別人那樣?”
端木翻過一頁,後面那篇的題目是《胖嫂餛飩》
“多年以後,當我再次回憶起那天的情景,依然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能夠在無助的時候碰到一個素昧平生卻願意幫助自己的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我忍不住問自己如果換成了今天的我,是否還有走出家門的勇氣,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記不清到底是在6歲還是7歲那一年,只記得還是上幼稚園的時候,那個時候舅舅和舅媽剛生了孩子,由於母親和他們鬧了點意見,所以舅舅一家搬出去單過了,外婆也搬去和他們一起住方便照顧剛出生的表弟。
原本住著一大家子的屋子忽然變得空蕩蕩的,原本租的三間屋子也變成了一間。
事實上自從父母離婚以後,由於母親在醫院裡的工作非常忙碌,所以我一直跟著外婆生活。
當時的我還太小,並不曉得兩個人過日子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也不明白雖然外婆一直不喜歡我沒有給過我任何的溫暖與愛,可是卻一直按著常理照顧著我的起居飲食,這本身已經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與愛不愛沒有關係。
外婆走了,我和母親開始了一段真正意義上的相依為命的日子。
對於我們曾經住過的那間屋子,直到今天,我依然記憶猶新。
屋子很小,灰灰的水泥地既沒有鋪瓷磚也沒有現在流行的紅木地板,四面牆刷得很白,乾淨得讓人覺得有點孤單。
屋子裡放著一張吃飯的四方桌,幾張孤零零的凳子,一張大床,一臺14寸的彩色電視機,一臺縫紉機,一張紅色的皮製舊沙發,牆上掛著一隻鍾,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了。
由於母親是在醫院工作的所以總有幾天是要值夜班的。在外婆離開我們以前,我對於母親值班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象,直到那次我一個人在家裡過夜,當無聲的黑夜圍繞著我,那巨大的恐懼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裡。
在後來的日子裡每當我看到父親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孤獨無助而陷入輪迴的恐怖深淵的自己,我的怨恨細細碎碎的又深切又真實,無論我的心裡是多麼想要去原諒,卻始終無法釋懷,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幼稚園下課以後就偷偷地自己一個人回了家,當時老師要求必須有家長來接小朋友才可以回家,那時的我是一個天生的謊言家吧。
生活是一件現實的事,然而也是最好的老師,它教會了我勇敢與獨立,可是,在某種程度上它也讓我變得自我與殘忍,家裡人都無法理解我,以為我是天生的硬心腸。
回到家以後,我自己吃了晚飯,飯菜是母親上班以前做好的。吃過飯以後,我像往常一樣自己洗了洗就上了床,然後開始看電視,還記得那個時候正好在放劉曉慶演的武則天,當時是很紅的連續劇。
一開始我並不感到很害怕,我大概生來就是個膽子比較大的人,直到電視都放玩了,螢幕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