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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醉的樣子,“後來就——”那還用說,搬完家西決就名正言順地留下過夜了。這女人把什麼都算計好了。

“就是那天,東霓,我們倆躺在黑夜裡面,我睡不著,我知道他也沒睡著。不過我很會裝睡,我屏住呼吸聽著他輾轉反側,突然他坐起來,開啟了燈。那時候我閉著眼睛,心一直跳,我感覺到他在看我,可是我不能睜開眼睛看他。然後,他的手就開始慢慢地摸我的臉。特別輕。”她笑笑,臉紅了,“我還以為他會彎下身子來親我一下,可是沒有,他只是把手指頭一點兒一點兒地從我臉上划過去,就好像我的臉是水晶做的,一點兒瑕疵都沒有。東霓你別笑我,那種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珍惜的感覺,不是什麼人都體會過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肯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什麼都沒回答,只是喝乾了杯裡剩下的咖啡,像是在和誰賭氣。

五月是一年裡最好的季節,我一直都這麼想,因為五月有種倦怠的感覺,可是因為散發著芬芳,倦怠不至於發展成帶著腐朽氣味的沉墮。

雪碧揹著大大的書包,站在校門口向我揮手,清亮的陽光下面,她的小胳膊看起來格外的細。“姑姑再見。”她愉快地衝我揮手。其實在她這個年齡,很多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了一副少女的模樣了,不知為何她看上去永遠像個只會長高不會發育的兒童。

我像所有的大人那樣回了一句:“上課要專心點兒,知道了麼?” 沒辦法,上學之後才發現,她的功課差得難以置信。在她面前我們家的兩位鄭老師完全不是對手。給她補習的時候,一向以耐心聞名的鄭西決老師都曾經忍無可忍地把課本一摔,大聲地問:“雪碧,跟我說實話,你會不會背乘法表?”她無辜地看著西決,說:“會一些。”小叔也總是一邊看她的作文,一邊為難地摸著肚子說:“來,雪碧,你告訴我,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平時說話的時候也是蠻聰明的,你就照著平時說話的習慣來寫作文,也不至於這樣呀——”每到這個時候都是三嬸在解圍,“我看你們倆才是因為在龍城一中教那些好學生教慣了,遇上程度差一點兒的孩子就大驚小怪的——不是雪碧的錯,根本就是你們不會教。”

不管怎樣,因為我最近總是懷著期待過日子,一切令人焦頭爛額的事情都能讓我覺得有趣,只要我一踏進這個基本上一切就緒,馬上就要開張的店裡。我訂好的招牌明天就可以送來了,兩個簡簡單單的字——東霓,到了夜晚就會變成閃爍著的霓虹燈。我真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夜空下面清爽地閃爍起來到底是怎樣的滋味,我等不及了。

沒有想到,西決站在卷閘門的前面。衝我微微一笑,“今天下午我沒課,過來看看你這兒有什麼要幫忙的。”

“當然有了,事情多得不得了。昨天下午新訂的一些杯子盤子剛剛到貨,都還沒拆,今天要全體清洗出來然後消毒。順便把這個店原先剩下的餐具清理一遍,用舊了的丟掉,然後還要打掃,還要……”我一邊把鄭成功的小推車交給他,一邊“嘩啦啦”開啟卷閘門,“想不想喝咖啡?我這裡有很好的咖啡豆,是我留給你們的,不賣給客人。”我承認,在這個美好的午後,看到他,我很開心。

“你不是已經僱了服務生麼?”他問,“這些事情為什麼不讓他們來做?”

“笨。”我搖搖頭,“我這個星期天開張,今天才星期一啊,要是讓他們從今天開始來幹活兒,豈不是要多算一週的工錢?這點兒賬你都算不清。”

“噢。”他恍然大悟地看著我,接著笑笑,“你將來一定能發大財。”

空蕩蕩的店面裡,每一張沙發椅都包著牛仔布或者格子帆布的封套。看上去像群像那樣,都掛著敦厚的、類似於微笑的表情。店面的一個牆角是一架一看就有些年頭的老鋼琴,不是什麼嚇人的牌子,但是它渾身上下散發著歲月的氣味。讓我想起那些年代久遠的老房子裡的音樂課,也讓我想起當年跑場的時候,只要樂隊的前奏響起,我就可以錯把他鄉當故鄉。鄭成功就特別喜歡那架鋼琴,每次看到它,都欣喜地伸出兩隻小手,我懂他的意思,他希望我把他放在那個琴蓋上。可能他是覺得,那樣就代表了這架溫暖的鋼琴在擁抱他。

“不行,寶貝兒,你不能去那上面。”西決非常耐心地跟他討價還價,“你現在必須待在推車裡,因為媽媽和舅舅有很多事兒要做——你一個人坐在那上面會掉下來。我不騙你。”他總是這樣很詳細地跟鄭成功解釋很多事情,彷彿他真的能聽懂。

“這架鋼琴放在這裡很好看吧?”我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這個是江薏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