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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可是某人已經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的生命,只有在春節那幾天的時候,王家收到了一封拜年的明信片,地址已經換成了學校的地址,還有一大包直接從淘寶店家寄來的保健品。

明信片上一句話“乾爹乾媽新年身體健康,全家工作學習順利。”

再沒別的了。

王樹民那時候不明白,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有一個人告訴他,壯士斷腕而面不改色,要麼是他心冷如鐵,要麼……是他已經習慣了疼痛和失去。

正常的青春後邊都是懵懂,不懵懂的,是不幸的人。

謝一攢夠了錢,甚至超額完成任務,這一年的九月一號,正式就搬進了大學的宿舍,臨走那天他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菜,和室友小吳兩個人吃了一頓。小吳這才知道他這少言寡語的室友是個大學生這個事實,一雙眼睛瞪得差點掉下來。

吃飽喝足,這平時有點缺心眼的小青年突然深沉起來,看著開啟的窗子不言聲,半天,才操著不大標準的普通話輕輕地說:“你就走了啊。”

“去學校住,住宿費可比房租便宜多了。”

小吳點點頭,感慨著什麼似的說:“走了就別回來了,這日子,不是人過的。”

謝一收拾好碗筷,小心地在那把平衡木一樣的椅子上坐下來,聽著小吳一個人囉嗦:“咱們這日子不是人過的,你看看這麼大的一個城市,哪有咱們立足的地方呢?我想回家,只有每年回家的那麼幾天,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個人……可是回家了,全家老小吃什麼呢?”

他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謝一低著頭沒打斷他,只聽小吳繼續說:“不是城裡人,就這麼闖進來,也過不了城裡人的日子,你不一樣的,你不一樣……”

他抬起頭來,謝一突然發現,這一年到頭就會講黃笑話和傻笑的室友竟然淚流滿面,他說:“小謝啊,你好好讀書,將來穿西服,坐辦公室。小時候我爸拿皮帶催我讀書的時候,我不懂,也不是那塊料,才混成現在這樣,你和我不一樣。”他想了很久,沒想出合適的措辭,訥訥地一笑,低低地說,“你以後,是城裡人啊。”

謝一突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些生活中讓我們傷心、讓我們念念不忘的事情,其實都是微不足道的,你之所以覺得過不去,覺得心裡像是被刀子捅了一下,像被火燒著那麼難受,只是因為你還沒見過更傷心、更絕望的人生。

世情如雪,那人也不過六十億中庸庸碌碌的一個。

謝一想,要不就放下吧,過了幾年,說不定就真的誰也想不起誰來了,到時候臉和屁股一個樣,都分兩半,對稱。

第四卷 長大成人

第十八章 退伍

“二等功……保命……不知道……400mlB型……生理鹽水……”

怎麼這麼熱鬧啊?王樹民迷迷糊糊地想,他想努力睜開眼睛,可是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只是睜開了一條很小很小的縫隙,視線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一樣,只是感覺眼前好像一直有很亮很亮的白燈晃來晃去,空氣裡漂浮著嗆人的氣味。

他身上什麼感覺也沒有,好像躺在一大片棉花裡,又軟又舒服,舒服得他一動都不想動。

這是哪裡?

他的思緒漫無邊際地四處飄著,慢慢地,那些嘈雜的聲音都離他一點一點遠了,一陣童聲齊唱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來:“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唱得非常不專業,幾個大嗓門的男生明顯在跑調,還跑得自得其樂,王樹民想,這是啥時候學的歌來著?小學一年級還是二年級?

他循著歌聲往前找,看見一大片草地,草地上坐著一圈穿著校服的小孩,王樹民覺得自己的身高好像也在縮小似的,越靠近,就越覺得自己也是那些孩子中間的一個,他走過去,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報告”。

歌曲聲停下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不耐煩地說:“王樹民,你怎麼又遲到了?”

王樹民仔細一聽,媽呀,這不是自家老孃賈桂芳的聲音麼,這回可死定了,他腿立刻哆嗦起來,老老實實細聲細氣地說:“媽……媽呀,我我尿急。”

鋼琴前邊的女人回過頭來,一臉嚴厲,仍然是賈桂芳的臉和賈桂芳的聲音,可那五大三粗的身體,分明像是他老爸王大栓,王樹民被眼前的詭異場景嚇到了,只聽那賈桂芳和王大栓的集合體說:“誰是你媽?叫老師!你怎麼那麼多毛病啊你?懶驢上磨屎尿多!”

王樹民的臉漲紅了,四周的小兔崽子們鬨堂大笑,那笑聲鋪天蓋地,讓他耳畔一炸,王樹民蹲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