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飯也是今天的最後一頓了,今兒是星期一,每星期的一、三、
五吃細糧,吃的是饅頭,菜還是白菜,只不過炒了一下,有些油星,是乾貨沒有湯。
捲毛還挺自覺,拿出一個饅頭:“哪位大哥吃。”
兆龍接過話來:“兄弟,別讓了,吃一天少一天……”話沒說完,號門開啟,
“鄭渴,出來。”捲毛走了出去。大約二十分鐘,過道傳來了“嘩啦,嘩啦”腳鐐
摩擦水泥地的聲音,八號囚室門開啟,捲毛趟著一副三十六斤的大鐵鐐走了進來,
他神色呆板,不知所措,沒有任何反應,眾人七手八腳地扶他上了板。
老練的黑頭說:“趕緊給他搓根繩,吊起來。”大家忙了起來,接上一根較粗
的布繩從腳鐐到手銬上連著,行動時可拉著繩,減少負擔。
捲毛連聲說:“謝謝,謝謝各位大哥。”
二桿子說:“謝胳膊謝腿呀,畢竟都是吃官飯的,再可氣的事,畢竟都是落難
人,飯給你留著呢。沒切你的,趕緊吃吧,早點休息,弄不好,也得夜提呢。”
真像二桿子所說,為了儘早結案,移送上級機關,捲毛果真被夜提了,這一提
就到了清晨。天已大亮,新的一天開始了。
小崽建新被叫了出去,一會兒回來了,滿手的印油,他用香皂洗著手。
“幾位大哥,我捕了,滾大板,簽字。”建新很平靜,受了這兒的教育,已有
了思想準備。
黑頭對兆龍說:“小崽是盜竊,價值四千多,沒幾年,滾大板就是留下指紋,
留檔,一般賊都得過這道工序。歲數小,鍛鍊兩年,出來就什麼都明白了。”
兆龍問:“黑頭,你因為什麼事折的?”
“嘿,別提了兄弟,畢老五,你應該知道吧?他兄弟王斌 刺,說要滅我,我
捅了丫幾下,打我一個重傷害,準備法提了。這孫子不是個鳥,你說吧,丫報了官,
整個一個不玩。你呢兄弟?”
“我呀,找老賊老華子算了一筆舊賬。”
“那個老傢伙,滑得不能再滑了,油到家了,城裡的好幾場架,都是他挑起來
的,他躲在後面瞧熱鬧,他到了你手裡沒跑。兄弟,你的狠勁可是出了名的,沒想
到咱哥兒倆在這兒撞上了,人沒死吧?” “逼他砍了自己的手,挑了筋。”
“沒事兒,死不了,兄弟,現在可是嚴打,判的都夠狠的,你得把事兒想遠點,
得有個譜,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不用老哥哥教你了吧?”
“謝謝。”兆龍很感激。
“謝什麼呀,人都掉坑裡了,大家都一樣,互相有個照應,都不是外人,對不?”
兆龍點了點頭。
“是不是悶,我給你講講咱號裡的人。二桿子踢飛子(盜腳踏車),大眼賊抓
分,小崽你知道。那邊絡腮鬍子是盜竊鋁錠,叫魯長智,智他媽狗屁,一個村子的
人往家拉,旁邊是國防科工委的倉庫,整車整車地拉,還張揚,你說能不現嗎?找
死呢,價值一萬八。旁邊是他同案王清,按規定不能放在一起,可人太多了,一號
一個分不完,只能在一起。那個肥賊是華北樓的大師傅,他老婆給他戴綠帽子,丫
一氣之下,縱火燒人,不過都沒死,孫子心軟,又去救火,你說這不是吃飽了撐的,
沒老爺們兒樣。下巴尖尖的是詐騙犯叫董其瑞,跟董存瑞差一個字,他專騙老孃們
兒,說是要帶人家走,等錢騙到手了,人也溜了。也笨,別在一個地騙呀,嚐到甜
頭了,給有個上過當的女的瞧見了,報了,抓他一個現行。那老東西叫尹勇,五張
多了,花事,與比他小二十多歲的亂搞,打一個流氓罪。你說這年代,跟咱們玩的
有點不一樣,花事還挺多。老流大鼻涕的是老冒,順義的,因為媳婦跟鄰居吵了幾
句,他把人家養的十幾頭豬毒死了。真是,什麼新鮮事都有,戴眼鏡的和旁邊那個,
臭味相投,是經濟犯,檢察院的案子,借押在這的,聽說不少,十幾萬呢。那疤眼
的是青海回來的,戰犯挺生,讓我給丫制服了,三進宮了,這次還是打架,叫王明,
外號‘小平’,瞧那樣,平誰呀。兄弟,那挺壯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