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裡,莫府倏然傳來一大片嘈雜聲,像是最可怕的暴動,由遠而近地來。
由於現下的時機太敏感,每個風吹草動都讓人不安,好不容易才睡去的水芙蓉猛地驚醒,匆匆從床上跳了起來,披了件外衣,出門察看。
雖然是深夜裡,但莫府的庭園卻光亮如晝,人們舉著火把,在夜裡漫遊,呼喝四起;火把燎紅得像是憤怒的厲鬼幽魂,在漆黑的天地間畫出一道道的紅痕。
“這是怎麼回事?”望著眼前詭異的情景,水芙蓉披著單衣喃喃著。
許多的城民都漏夜闖入了莫府,在裡頭狂奔;他們提著一捆捆結實的柴薪,往一個定點直跑而去,看來很忙碌,但忙碌的模樣看來卻讓人發毛。
“發生了什麼事嗎?”水芙蓉揪住了一個從面前跑過的女人。
“喂,你別抓住我。”那個女人忙不迭地甩脫她的手,不想被她碰著。
“好,我放手,但你必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水芙蓉堅持說著。
那女人歪著頭打量她的眼神,像是在懷疑她為什麼要明知故問。“城裡要在吉時行滅邪之術,我們都忙著在堆砌柴薪,難道你沒看見嗎?”
“滅邪之術?”
女人不耐煩地說道:“喂,這整件事不是你抖出來的嗎?莫城裡出現了個有斷袖之癖的男人;斷袖之癖是會引來災厄與瘟疫,我們一定要趕快除去他。”
她說的話震愕了水芙蓉,以至於她沒有細思開頭的前兩句話,是多麼事關重大。“你們要除去……誰?”她膽戰心驚地問著,心中卻隱隱約約有個底了。
“莫亭言。”那女人咕咕噥噥。“真是的,一個好好的莫家少爺不做,居然玩這種下流把戲。他以前明明很正常,染了那種癖好,可見是被邪祟附上了身。”
水芙蓉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不會吧?那件事怎麼會走光?她一直守口如瓶,而莫亭言也不可能自個兒嚷嚷著這等事,不是嗎?這些人怎麼會知道?
“你們的滅邪之術……打算怎麼進行?”波詭雲譎,她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看到那堆柴薪沒有?”她長手一指,水芙蓉順著她的指點看過去。“那就是要用來為他驅除邪魔的。”那女人說完便匆匆地走了。
用柴薪來驅逐邪魔?怎麼驅逐?水芙蓉瞪著前方,那柴火如果點燃的話,足以燒掉一幢屋舍。他們打算怎麼用它來對付莫亭言?水芙蓉不敢往下深想,腦中只盤旋著一個疑問:這件事是什麼時候走漏風聲的?
“很驚訝吧?”就在此時,一個惡毒的聲音在水芙蓉的耳邊響起。
水芙蓉緩緩收回視線,轉到來人臉上,不解她幸災樂禍的神情。“螢芝?”
“呵,都是拜你所賜,莫城才能除去一個大害呢!”螢芝掩嘴輕笑著,模樣很是惡意。“說起來,我還得向你福上一福,以表感激之意。”
“……拜我所賜?”她有沒有聽錯?水芙蓉一片茫然。
“我相信,人們都會感激你的,因為我告訴他們,這訊息是你提供給我的。”
“什麼訊息?”水芙蓉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就是莫亭言有斷袖之癖的事啊。”
“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了?”她提高音調。
“你是什麼都沒對我說!我知道。”螢芝閒閒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只不過,當時莫亭言同你說話時,剛好一個莫府婢女跟蹤了你,所以聽到了實情,然後轉述給我聽。”
瞪著螢芝那豔麗卻扭曲的可怕五官,水芙蓉整個人幾乎傻掉了。
“如果當時你別引起她的注意,她就不會跟蹤你,也就不會聽到莫亭言對你說的話了。”螢芝冷森森地笑起,恣意地打擊她,將新仇舊恨一併算上。“所以說,今天他有這種下場,可都是你造成的呢!你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水芙蓉面色死白,全身發冷,不敢相信今晚的噩夢都是真的,更不敢相信這都是因她所致。但螢芝篤定的指責態度,和即將到來的風暴,已經讓她漸漸地失去思索能力,她無意識地接受了她的暗示。
“喲,我不能跟你多談了,我得去幫幫忙。”螢芝見到她震驚的模樣,很是滿意。“雖然搬柴火的事我做不來,但點火的工作,我相信一定可以勝任愉快。”
水芙蓉愣愣地看著她離去,漸漸的,雜沓的腳步聲又在耳側響起,風聲呼嘯著,像是鬼影幢幢,一大群城民臉上盡是森然陰光;為首的前幾個人,手中還握著腕粗般的繩索,繩索的那端,繫著一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