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著包,飛一般第一個衝出教室,雖然有時候覺得年紀大了腿腳不如當年,不過在飛奔離開校園的剎那,我又找回了當年的叛逆感覺。
當年我和菲哥十分無聊,無聊到會比賽誰先衝到校門口,菲哥腿長,運動神經又格外發達,我總是會輸給她,衝到校門口的時候總會見到她站在門口咧大嘴衝我傻笑,十足傻大姐模樣。
石頭早就在館子裡等我了,我到的時候,他拘束地坐在我們那時嘴愛坐的視窗邊,一雙眼睛東張西望,眼底流露出複雜的興奮。
像是童年的禮物失而復得,高興卻又小心謹慎,生怕再度遺失。
我也理解這種感受。
我坐了下來,石頭怯生生地看著我,眼神定定的,突然出手握住我的手,腔調中帶著點顫音,“老大,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傢伙神思恍惚地指了指自己的臉,急切地說,“老大,你打我打我,打得重點。”
我心裡又感動又好笑,手裡還真不客氣,揮手就朝他腦門猛拍了一下,用兇巴巴的口氣掩飾自己也十分澎湃的心情,“你這傢伙七年沒捱揍了,怎麼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欠揍,回來也不找我和菲哥,你想造反是不是?”
石頭被我訓得一臉羞愧,隔著麵館飄渺的湯霧,囁嚅著垂下頭來。
“老大……我就知道你們生我氣了,我就知道……當年我害你們進局裡,我對不起你們……”
“以前的事就別提了,你是我跟菲哥的兄弟,我們是生氣,就是氣你傻,為一個小賤人傻成那樣,唉,別提了。”
“……”
“我跟菲哥知道,這麼些年你不找我們,想必也是氣菲哥給你的那一巴掌,唉,誰叫大家當年都太年輕,你都傻成那樣了,吼你沒用,罵你沒用,只能那麼著了,你說我們有什麼辦法?被你叫了那麼久老大,總不能見你就這麼走歪了路……當老大也不容易的……”
石頭的眼眶已經紅了,我的聲音也是哽咽。
“我跟菲哥從小穿一個開襠褲長大的,她十五歲被路上的玻璃割傷縫了十針,吭都不吭,從來不哭的人,結果你一走,那麼大人了,哭的跟稀里嘩啦的,一直說是你被她氣走的。打了你一巴掌,菲哥悔了七年啊石頭!”
我難得一見的煽情終於把石頭給煽出淚花花來了,石頭吸吸鼻子,取下黑框眼鏡擦眼淚,我仔細看他,他額頭那道疤已經很淡,不輕易看甚至發現不了,不過那道痕跡還在,無聲述說當年的崢嶸而狂躁的歲月。
石頭真情表白。
“老大,我從來沒有氣你們,從來沒有,我就是覺得對不住你們……當時我對你們甩下那麼狠的話,我悔啊,我心裡悔啊!我覺得你們肯定再也不願意理我了……”
我粗魯地揉了揉石頭的捲髮,頗為感傷地說,“……傻石頭,你一直是我和菲哥的兄弟啊。”
石頭怔怔看著我,點點頭,再一次紅了眼眶。
我跟石頭邊喝酒邊各自講述了這些年的生活,石頭說他當年走得太急,他爸又有心不讓他跟我們接觸,他也沒臉寫信給我們,一拖再拖,等終於鼓起勇氣想聯絡我們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我跟菲哥了。
他這些年遊學好幾個國家,視野開闊後,心境也大不同,與他爸的關係也趨向緩和,他爸年紀也大了,他才決定回國,只不過暫時還不想繼承家業,所以先謀了份還算輕鬆的高中老師工作,業餘在電臺做音樂DJ,日子還算有條不絮。
只不過依舊在惦記我跟菲哥,他本來不是關注女排運動的人,只不過有一次在國外時,前女友看國際排球比賽,他意興闌珊地陪著看,突然畫面跳到二傳手姜葛菲時,他心一跳,當時手裡的薯片全撒在地上了。
看到久違的以為一輩子也見不了的姜老大的身影,石頭說他當時的心情難以用語言形容,就好像同時看到了我和菲哥,我們三個人的命運又交集在一起。
菲哥已經是出色的排球運動員,石頭不確定她是否還記得他,所以一直忐忑萬分,猶豫著要不要親自去賽場堵她。
其實想堵也堵不到。
石頭去現場看過菲哥兩次比賽,一次是在倫敦,一次是在大阪,他前一段腳受傷在家,還曾瘸著腿拄著柺杖飛到大阪看菲哥的現場比賽。
石頭說他在場下,看著場上活躍勇猛的菲哥,傷感欣慰失落湧上心頭,甚至菲哥贏球的時候,石頭在場下喊“老大加油!”
那聲老大出了口,他就覺得時間沒有改變什麼,老大們永遠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