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囡囡。”她又說,聲音很輕。伸手去撫媽媽額上的幾縷頭髮。媽媽是西北人,但極其喜歡學長在江南的爸爸說話,也喜歡學他那樣喊蘇婉兒囡囡,拖了尾音,九曲迴環的好聽。爸爸也會很高興的。
“媽,我是囡囡。”她繼續說,聲音放大一些。
媽媽依舊躺在那裡,似乎一點點的呼吸都沒有。她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抿了唇,又喊:“媽,你起來,我們回家去。”
她原本不是粘人的小孩。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和大哥都告誡她要懂事,不能太黏媽媽,讓媽媽累。她從小就很聽話。她也不是感性的女孩,大大咧咧,性格里有暴戾的成分。在家會很安靜,很乖巧。但一出門,別人惹到她,打得過的她會揮拳;打不過的,會利用人或者物達到目的。
她是有小心思,小聰明的女孩子,性格上決計不軟弱。可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露珠輕顫的花朵,仿若風輕輕一吹,就會落下。
媽媽依舊沒有聲息。她疑心媽媽已經不在。於是小心翼翼伸手過去,想象電視裡那樣去探鼻息,然而她始終不敢。於是就端坐在病床旁邊等待爸爸回來。爸爸還在跟醫生交涉出院事宜,在走廊裡,偶爾有激烈的爭吵。
不一會兒,爸爸回來了。輕聲地喊“秀,我們回家,我帶你回江南。”
蘇婉兒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很冷靜地問:“媽,是不是不在了?”
“閉嘴,去收拾東西,我們帶她回家。”爸爸狠狠地說。這是她長那麼大以來,爸爸第一次用這樣狠的語氣說話。蘇婉兒嚇了一跳,就開始去收拾東西。爸爸將媽媽抱起來,大哥已經上來了,抿了唇說:“車子找到了。”
“走。”爸爸一臉倔強。
大哥想要伸手去幫忙,他不肯。一路抱著媽媽走後樓電梯。蘇婉兒抱了東西跟著跑,她看到走後樓電梯,眼淚就模糊視線。常常在醫院出沒的她懂得,只有死了的人才會走後樓電梯。因為那裡出去,經過一片空地,那邊那灰撲撲的樓就是太平間。
眼淚簌簌落,她抿了唇,故意走得慢。終於嗚嗚地哭,喊:“媽媽。”
那樣傷心,那樣疼痛。她捂了胸口,覺得渾身涔涔的灼熱。慢慢蹲身下去,顧不得人來人往,就傷心地哭,喊:“媽,媽,媽。”
她一直喊,一直哭,一聲一聲的。像是以後再也不能喊一樣。
然後,有人從背後抱她,輕輕撫摸她的背,說:“我在的呢,我在的呢。”
那是溫柔的聲音,帶了西北口音,像極了媽媽。她哭得更傷心,喊:“媽媽,不要走。”
“我不走。”那人說,將她摟在懷裡,有清馨的香氣。她漸漸安心,也在昏昏然中漸漸睜開眼,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燈黃暈而無力,再看看周圍,恍然記起這是京城,是陳雲華的別墅。而自己已經不是當年在醫院走廊上哭泣的女孩。而身後確實有人抱著自己,正是自己的生母苗秀芝。
蘇婉兒扭頭看她。她疲憊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問:“敏華,你醒了?”
這女人很美,原本就比實際年齡年輕,但這一刻的她顯出一種蒼老。蘇婉兒心裡不是滋味,翻了個身,反手抱住她,很抱歉地說:“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是媽不好,帶你去那種亂七八走的地方了。”苗秀芝說,眼淚簌簌落下,又不斷伸手去抹淚。
蘇婉兒蹙了眉,這哪裡是她的錯?這分別是對方早有預謀,而有人也捨得讓她做餌,這才發生這種事。但是,陳澤林或者陳家別的人絕對是怪苗秀芝的,畢竟這一次是苗秀芝擅作主張帶她去護膚的。
“媽。不許這樣說。”蘇婉兒說。
然後,她坐起來,感覺身體痠痛,於是伸伸懶腰,然後很嚴肅認真地說:“媽,那不關你的事。並且,我喜歡跟媽媽在一起。”
她的語氣裡到底帶上一點點撒嬌。夢裡猶真實。許多年前那個午後,她在醫院的走廊上喊“媽”,一聲聲的,以為再也不能那樣喊。帶著撒嬌,語氣軟軟的。可是上天眷顧,這樣峰迴路轉,自己還能有這樣的機會。
“哎,不這樣,你餓了沒?我去給你弄吃的。”苗秀芝擦眼淚,立馬就站起身。這個陳家的六少奶奶,在尋到自己的女兒後,極其喜歡親自下廚。
蘇婉兒被她這麼一說,立馬感到那種前胸貼後背的飢餓感,於是撒嬌地說:“餓了。”
她的語氣可憐兮兮的,苗秀芝十分高興。立馬就站起身,門卻是在這時開了。她看過去,那門扮演著,門外的人還沒進來,卻是先問:“敏華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