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了,槍口也擺了,擺得恰如其分,增之一分則射中張俠,減之一分則射中自己,老天開眼,子彈不偏不倚鑽進他的小腿肚,背運的人大看見,壞事不能攤到一個人頭上,好事也不能讓一個人獨佔,這傢伙情場得意,註定戰場失意。
張俠不知從哪兒找了根布條,無師自通,對許正宗實行戰場救護,將布條紮在有眼的褲管上,和程軍架著他,一歪一晃地走向郢頭,如電影鏡頭裡打了敗仗的國軍。朱春暉開車還算機靈,順著土路七彎八拐地找到他們,許正宗上車沒費工夫,他配合得近乎巴結,剛才他的暴戾、兇悍,像是誰掛在他身上的油瓶,槍響瓶碎,連個碴兒也不見,早知如此,又何必白白浪費袁野的子彈,更用不著風疾火燎地往醫院趕,去花讓人心痛的銀子,為此袁野牙根恨得癢癢的,想上去咬他一口,又怕壞了自家的腸子。
南崗醫院骨科的周醫生和袁野爛熟,見他們攙著人下來,而且那人手上比常人多了一副不鏽鋼的手銬,他猜出他們的來意,周醫生仔細檢視傷口,袁野說是槍傷,他用剪刀剪開褲管和布條,一個圓溜溜的貫穿槍眼觸目驚心,他經過探測,笑呵呵地說:“沒事,沒傷到骨頭。
許正宗眨了眨眼睛,似乎暗自慶幸,袁野也鬆了一口氣,從骨科溜到醫院辦公室,抱電話就打,向分管刑偵的張局長彙報,返回骨科,周醫生完成了清創,正在給傷口上捻、包裹,等張俠和程軍將許正宗架到六號病房,周醫生淨手接煙,笑著對袁野說:“槍是厲害,洞口不大,裡面燒傷面積不小,還算走運,沒傷到骨頭,一個星期就可拆線。”
“那你多費心了!”袁野說著客氣話。
“我費心不要緊,倒是你費錢、費神。”周醫生看袁野情緒不高,約莫他這回又幹了趟折本的買賣。
“沒辦法,他要不拿刀砍我,我也不用動槍。”袁野後悔之意溢於言表。
“和你們玩狠的,找虧吃哦。”周醫生倒是明白人,可惜沒遇上他,他忙著去接待新來的病人,袁野站在住院部門口,呆呆地吸著煙。
刑警隊張大開車過來,陪同的是紀委的老宋,張大到病房問了案情,老宋順便掌握開槍的情形,許正宗懂事地說給領導帶來麻煩,老宋見開槍沒有出格,退出病房放下嚴肅的面孔,對袁野說:“槍打得不錯,打肉不打骨頭。”
張大傳達了張局長的指示,“派人將這傢伙看好,拆線後送到看守所。”
他臨走笑著對一臉沮喪的袁野說:“袁所,你權當認了個老舅,慢慢伺候著吧!”
張大和老吳上車一溜煙走了,袁野安排張俠、程軍先看著,自己和朱春暉回到所裡,胡進明早就從山花醫院回來,他告訴袁野老奶奶已轉院,袁野自身癢沒來得及抓,顧不上她了,說許正宗被自個兒開槍打到醫院去了。屋漏偏逢連夜雨,胡進明也是無奈,兩人合計著,將聯防隊員排個班,輪換著看人。
一個星期後,許正宗傷口拆過線,沒人扶他也能勉強下地走了,只是走路還是一忍一忍的,他憨笑著和袁野說:“傷口長新肉,癢癢的。”
袁野半抿著嘴說:“那玩意不癢吧?”
他的隱私像玩魔術穿了幫,被人一語道破,神情變得靦腆,袁野也不窮追不捨,客客氣氣將他轉院到看守所,讓同樣陷於囚禁狀態的聯防隊員獲得解放。
從看守所回來的路上,劉建德忿忿不平地說:“那小媳婦有幾分媚勁,他痴人有痴福。”
程德芹取笑他:“這幾天陪他,私下沒取取經,要羨慕他,覺得學習領會不夠深入,陪他一道蹲號子。”
劉建德對程德芹的取笑不屑一顧,或者怕和他口舌,影響自己講話的思路,接著說:“他在病房還問我,老奶奶的媳婦可氣他?他還生出真感情來!”
袁野好奇心被他挑起,問:“你怎麼回他話的?”
“我說你把人家婆婆打成這樣,她又不是紙糊住心,怎不生氣!嗬,他聽我這樣說,講他肚子痛,飯吃不下去;我又哄他,說人家還惦記你,問你傷怎樣?他老母雞吃冰糖,甜在心裡頭,問我可是真?我說當然是真的,你不吃飯對不住人。他肚子又好了,飯還多吃一碗。”劉建德繪聲繪色地說著。
他的話引得袁野笑出聲來,也引出了程德芹一針見血的批判:“你啊!改不掉賣狗皮膏藥的德性,就一張嘴,什麼人都忽悠。”
劉建德冒出一句另車上人吃驚的話:“愛得真才愛得深。”
程德芹立馬搶白:“你再和他蹲兩天,腦子和他一樣成壞水了。”
袁野回到所裡,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