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上床去睡了。
月影西顧,斜斜照進洞裡,與濯珠的光彩交輝。
靜謐的夜色中,只有蟲鳴與風過山林的沙沙聲。
山洞不大,打坐的殷璧越與洛明川相隔不過三尺。
在修行界,這是很犯忌諱的距離。
如果是陌生人,三尺之內代表著失禮。
如果是敵人,近身三尺意味著危險。
殷璧越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知道是這具身體殘留的反應,還是自己心中的防備。
凝神境之後,修者五感格外敏銳,即使不用刻意,也能感受的身邊人的呼吸吐納,甚至是微涼夜晚中的……溫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夜色漸沉,這種感覺被成倍放大。
他不知道一貫持禮的洛明川,此時是否跟他一樣不自在。還是已沉浸在吐納冥想之中,甚至漸入佳境,打算拿出靈石開始修煉了。畢竟是靈脩,身上總會帶著靈石的。
恰恰相反,洛明川在回憶。
他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回到了瀾淵學府的夜書樓裡,冷傲沉默的少年坐在案前看書,青燈微黃的光暈落在側臉上,令人莫名生出幾分溫柔的錯覺。
而自己呢?
自己有時就坐在他旁邊的桌子,也點著燈,桌上也摞著厚厚的書卷。
看書累了,就看看他。
少年縱使眉眼尚帶稚氣,也依然好看,多看幾眼好像能解乏一般。看書也極是專注,從來沒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夜書樓與藏書閣有空中走廊相連,有些書不被允許帶出去,又需要連夜看完,學子們就會來這裡。
洛明川並不常來,但似乎每次來總能看到少年,坐在西窗下那個固定的位置。
有時不禁失笑,“師弟啊,你還這麼小,經常熬夜會長不高的。”
這話在心裡想過無數次,從沒說出口。
因為他記得少年好像很不喜歡別人說他年齡小。
前來夜讀的學子們,深夜乏了,時常與鄰桌低聲竊語幾句,既能提神,有時也能交到朋友。
可是他與少年坐了無數次鄰桌,一句話也沒說過。
因為少年不曾露出疲憊神色,更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他便不好冒昧打擾。
直到有一次,少年看著青燈,微微蹙起眉。
學府崇尚簡素,是沒有鮫油銅燈的。而青燈點的久了,燈芯分岔,光便暗下來。
洛明川看了一眼,不由笑起來,低聲問道,“這位師弟,可是忘帶燈剪了?”
少年側過臉,黑白分明的眸子映著暖黃的燭光,白日的冷傲褪去,“是。”
洛明川便起身為他剪燭,微傾過身,長髮垂落。近到能看見少年睫羽覆下的陰影,兩人影子落在西窗上,好似融在一處。
片刻之後,桌案明亮如故。他也退回禮貌的距離。
少年點頭,“多謝。”
“師弟客氣。”他放下燈剪,自報家門,
“東陸瓊州洛明川。”
“中陸潁安城殷璧越。”
這是入學一年後,他們之間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學府三年裡,屈指可數的一句話。
光影交錯的夜書樓,陳年累牘的厚厚卷宗沉默著,老舊斑駁的青燈炸開燈花。
時間便停在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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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覺得洛明川應該也是極不自在的。因為他氣息不穩。
所幸到了卯時三刻,天光微亮,殷璧越提劍走出山洞。
晨風拂面,吹去一晚的浮亂心緒。
破曉將至,正是一天練劍的好時候。
第17章 底線
殷璧越的劍名作‘倚湖’,是君煜代師收徒時,替他那便宜師父轉交的。
過去在滄涯山的三年裡,寒水劍訣練了千萬遍。早已深入骨髓,成了本能。
瀾淵學府一遊後,他練得卻不再是寒水劍。
天光破曉時,殷璧越收了劍。
一顆兩人合抱的大樹在他身後轟然倒下。
下一息,方圓十丈的樹都倒了,驚起無數飛鳥出林。
他就站在斷木殘枝的中央,周身尚縈繞著未散的劍氣,向後望去。心中忐忑。
只見段話嘮興奮的喊,“許久未見四師兄練劍!原來劍法又精進了!恭喜師兄!”
洛明川站在他身邊,也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