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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開門。”“我不開。”“老子跺門了!”“你別,我孩子在這,你嚇著他了。”

門咣地被卸了下來,幾把手電在她身上亂晃,慧芸叫一聲,天樂驚醒了,滿臉驚恐,抱住娘,王禿伸刀架在天樂脖子上,對慧芸道:“乖乖地聽話,要不先殺了他。”“別別別,你拿開刀,我,聽話。”“把衣服脫了。”

慧芸摟緊了天樂,她感到孩子在劇烈哆嗦,她心疼極了,也恨這些禽獸恨得要死,“我把天樂送給奶奶,”她說,“要不,我死也不從。”她手一直拍著天樂,“兒子,別怕,天樂,睡吧。”“不怕你耍花招,”王禿講,“你一家的小命現在都攥在皇軍手裡,你能讓皇軍歡喜,我說情,放了你老公公和本善,不聽話,死拉死拉,你知道,如今可是日本人的天下。”

慧芸瞪著他那張醜惡的臉,不知該如何詛咒他,她抱著天樂下床,王禿笑嘻嘻地在她屁股上摸了一下,慧芸噁心地要吐出來,奶奶屋裡已經亮了燈,門口有一個人拿槍站著,王禿跟著她,慧芸喊奶奶奶奶,老太太一迭連聲應著,開了門,慧芸撲進去,把天樂交給奶奶,抱了老人哭起來:“奶奶,我不從,他們要殺天樂。”

“天殺的日本鬼子,遭雷打啊。”

“奶奶,我走了,天樂交給您老人家了,您多保重。”

“好慧芸,你去吧,這不怪你,奶奶不怪你。”慧芸臉色極其難看,老人拉著她的手也哭了,天樂此時才哭出聲,他伸手要娘,“別難過孩子,咱不丟臉,誰都知道你是咱鎮上最賢惠最懂事的媳婦,這是他們逼你的,不是你的錯,誰也不會說你什麼,本善也不會說你,更不會嫌你,你還是麻家的好媳婦。”慧芸臉上露出一絲艱難的笑,慢慢癱軟在地,老人看見她胸口插著日間磨過的剪刀,血已經淌了滿地,驚得魂飛天外,和天樂一起喊她,慧芸已沒了聲息,太太抱了慧芸屍身,嚎啕大哭:“孩子,沒人怪你,你怎麼走這條路。”王禿聽到不對,探頭一看,嚇得轉身就跑,老人放了慧芸去追,門檻絆了一下,摔倒在院裡。

這一次激起了極大民憤,幾百鎮民抄著傢伙找日本人算帳,河野跑了,此後再沒敢來磨角樓,王禿家門給潑了糞,他的瞎老爹讓孫子用柺杖牽了他,一手握了菜刀,滿鎮子找他,哪裡找得到,從此,瞎子再不去麻家串門,把自己關到小屋裡,直到死,再沒出來過。王禿也消失了,有人說他在某地給人砸了黑磚,過了很久,才知道他去郝寨投奔張開嶽了。

三天後,慧芸下葬,她的葬禮是磨角樓有史以來最隆重的,遠遠超過了後來麻世霖葬禮的規模和規格。不止鎮上的人,方圓村裡都派人來弔唁。一路人山人海,擠擁不動,從家起靈,走幾步就要接受鄉親的路祭。送她的鞭炮聲,從開始放起就再沒停歇,十幾家嗩吶班子,沒有人約,都到了,用最哀傷的曲調為她送行,每個村裡年齡最長、威望最高的人,都來她靈前進香祭酒追思。老太太曾堅決反對這樣,說她小小孩子,受用不起,但她誰也說服不下。她既是自豪,又感到無限傷悲。在燒紙人群裡,她看到香香,一向很寬厚的老人發了火,她往常還是很憐惜香香的。她憤怒叫了一聲,把她轟了出去:“你走,不要你送她,你髒,慧芸清清白白,見不得你。”香香楞在當地,無地自容。 。。

十三 決絕

十三 決絕

丁家在這個事中,左右為難,丁兆祥最後決定,不對慧芸之死作任何表示。鎮人流露出的對麻家對慧芸的不幸的同情和對他們錚錚鐵骨的欽佩,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丁家父子有些慚愧,頗感到自家追求功利的無聊--也僅僅一時罷了。慧芸安葬後的次日,晚上,父子對坐小飲,幾杯酒下肚,豪氣又生,論磨角樓英雄,捨我其誰。麻世霖,上不能救國,下不能保家,一介莽夫而已,沽名吊譽而已。自己真心幫他,為他求情,他大庭廣眾之下毀了婚約,不屑與丁家結親,好顯示他麻某人高風亮節,好顯示丁某人與日本人同流合汙,好象金鳳嫁了他家,玷汙了他家清白一般。如今又怎樣。

金鳳悄然進來,坐爹爹身旁,端起他的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兆祥銘川驚詫地看她,好象見到了世上最奇怪的事情。丁兆祥忽然發現女兒消瘦得厲害,似乎很久沒見她了,年夜飯好象也沒有在一起吃,這段時間,公務繁忙,全然忘記了女兒的存在,他心裡生些愧意出來。金鳳又斟滿一杯酒,雙手捧了給他。“爹爹飲了這杯酒,我有話和你說。”丁兆祥和銘川對視一眼,覺得金鳳有些奇怪,他把酒喝了,看著女兒,金鳳垂了眼,一字一句說到:“明天,我搬到南街麻家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