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什麼?”藍雁放下酒罈,忽然一嘆。
葉青籬淡淡道:“就算他們只是神話中的人物,神仙也是現實的。真正愛人,便該教人強大,而不是一味沉溺。靠別人施捨來的每年一度相見,終歸如那雲海飄渺,虛浮得很。”
藍雁半垂了眼瞼,陰影下長睫猶如蝶翼。
葉青籬又道:“倘若一個人生命的意義只剩下等候另一個人的相見,那生又何歡?她連她自己都不是了,她還有什麼?”
藍雁拂袖而起,腳下微微踉蹌,瞬間便又不見了影蹤。
葉青籬捏著酒杯的手猛一用力,幾乎要將酒杯捏碎。片刻之後,她又微微垮下肩膀,抿唇站起身。她剛才其實是故意刺激藍雁的,到得這一日,倘若她還猜到藍雁是為情所傷,她就真該把自己歸入榆木疙瘩一類了。
也許是修為越強大,壽命越長,便越有時間去傷春悲秋,去記住某些特殊的日子,然後肆無忌憚地悲傷沉溺。
總之葉青籬沒有這個心情,她一等藍雁離開,便立即轉回房間,然後繼續打通地洞。
夜半之後,目的地觸手可及,葉青籬越發平靜。
器王水無聲腐蝕過地底的泥土沙石,那一點禁制的光芒忽然在幽暗空間中顯出極強光亮。
近了!
猶如清水的器王水輕輕低落在禁制上面,雙方互相一觸,忽然爆發出了葉青籬此前絕未想到的奇異波動。
緊接著便天旋地轉,萬物齊喑。
葉青籬只覺得身體不斷墜落,等再睜開眼,恢復視物能力時,便見到眼前石室窄小 ,四壁空徒,只中央一個蒲團,倒像是間用於修煉的靜室。她弄不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卻也並不驚慌。
靜立片刻之後,她忽然聽到左後方有道細細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葉青籬悄無聲息地邁動腳步,又從長生渡中取出一顆隱息果給自己服下,然後伸手輕推那一面石壁。
石壁無聲滑開,比她想象中的要順利。葉青籬心底微微一鬆,便開始小心接近聲音來源處。這是一條長長的甬道,走過甬道之後,她順著岔路左拐,便見眼前現出一個靈堂,有個藍衫女子跪坐在一塊牌位前,低低傾訴。
“石藍,今日是你死後兩千年的祭日,兩千年前的那場戰爭,我一日也不曾忘記,你可忘記過?”
“你只叫我不要報仇,我也依著你……”女子低笑,“你可能想到?我不報仇非是為了讓你泉下安心,而是……我已不能報仇……”
“你曾經說過,要有一座小山谷,我們生活在其中,同凡人夫妻一般,早起勞作,日落而息,我可是……當真了的。石藍,你從前總說我調皮胡鬧,不守承諾,如今當先撕毀承諾的可是你而不是我。”
“石藍,你絕難想到,你費勁心力殺了的那個魅仙,如今……如今……”
藍衫女子忽然伏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葉青籬怔在原地,斷難想到,修為高深如藍雁竟會因為傷心記掛某一個人而至內傷吐血。
伏在地上的藍雁卻忽然拂動衣袖,身形微閃便出現在葉青籬面前。
“你聽夠了麼?”她的唇邊還掛著一絲鮮血,神情卻已恢復了最初的淡然。
葉青籬後退一步,只感到身體被一股奇異力量束縛。她略略一掙,靈力迸射,隱息果的藥力便自失效。
藍雁的唇角翹了翹,忽然微微閉止,再睜開眼時,她臉上笑容擴大,說不上是譏諷還是生氣,或者是別的什麼。
“挖地道?”藍雁輕笑,“虧你想得出來。”
六十一回:逆星
地底的暗室簡陋平整,石壁青灰,兩側的靈玉燈放著淡淡光芒,照得周圍一切都是半明半暗。
葉青籬站在原地不動,許久才微微扯了扯嘴角,笑道:前輩,晚輩只是掛憂師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事已至此,她反倒越加坦然起來。
藍雁微仰頭,忽然低低笑了起來。她伸手虛抓,便有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葉青籬的咽喉。
她的修為究竟有多高,目前依然成謎,但葉青籬非常明白,自己在她面前幾乎是沒有分毫反抗之力的。
口鼻中能夠呼入的空氣越來越少,經脈丹田裡的靈力也被壓力束縛住,葉青籬只覺得胸肺開始發悶,心口
疼痛無比,眼前則是漸漸模糊起來。
顧。。。。。。師弟。葉青籬艱難地說。
他留下,你走。藍雁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