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離開,誰知身後那人緊接著又說:“大公子贖了織晴,怎麼卻不見織晴姑娘在你身邊?”
聽得這話,張兆熙的眉頭就微微皺了一下。他腳步稍頓,心裡只是略一猶豫,就準備踏出另一隻腳。
那人又說:“織晴姑娘既然不在大公子身邊,那想必是同六公子一同離開了。卻不知大公子可有想過,此去北國路途遙遠,六公子一介文弱書生,織晴姑娘又不過是個弱女子,他們如何能夠平安定居異地?”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自然是要他們自己去承擔後果。”張兆熙有些不耐,“就算他們在路上被盜賊打殺了,被野獸撕扯了,又再關我什麼事?從張六決定背棄家族親人,離開岐水城起,他就不再是我張家之人。”
身後那人微微一笑道:“大公子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在下不過一介凡人,公子何須同我解釋……公子請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張兆熙對一個根本就沒有任何交情的凡人解釋了不需要解釋的事情,那從本質來看,張某人實則是心虛了。所以他需要一個解釋,這個解釋不是解釋給別人聽的,而是解釋給他自己聽的!
張兆熙豁然轉頭,緊緊盯向這說話之人。
就見這人一襲白色的長衫,清秀的面容上隱隱有幾分孱弱的脂粉之氣,雖是個男子,卻著實要比尋常男子明豔太多。這個人,不是尚羽又是哪個?
修仙者的記憶力很好,張兆熙自然記得他,這人在他昨日帶著織晴走入永樂坊時,曾經為他們引路,以張兆熙的眼力,自然也看得出來,這個同樣墜落在風塵中的男子,對織晴其實很有些別樣的意思。
“哼!”張兆熙冷笑了下,若是依照他平常的脾氣,這凡人敢這樣說話,早就被他隨意一擊取了性命。不過他剛剛突破,心境同往日有了些不同,所以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只一轉身,快步離開了而已。
離開永樂坊之後,他身上瑩潤的靈光已經全然消失,而街道兩邊的凡塵雜氣又逐一在他眼前鮮活起來。
緩步走在這一條長街上,張兆熙的目光隨意地向遠處落去。就見那接到盡頭是青石短橋,橋邊賣頭花的小販還如昨日那般,那叫賣的聲音和神情都分毫未變。
此刻天色微暗,濛濛細雨落入長巷,不少撐著紙傘的窈窕女子結伴從橋邊走過,恍惚間又交錯出一副分外靈秀的畫面。
張兆熙那原本因為尚羽的多話而變得有些冷然的面容又緩和下來,不多時,他唇角邊上甚至露出了一點微笑。這個微笑遠不同於他慣常的招牌式笑容,這點笑意來得格外真實,竟隱隱叫人感覺到了一絲真切的溫柔之意。
他昨日就是這個位置,遠遠地觀察了織晴很久。
乍看起來,織晴跟所有的煙花女子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她要更顯柔弱,更顯憂鬱,更顯魅惑而已。當時張兆熙就給出評價:“是個禍水。”難怪,能引得張六神魂顛倒,茶飯不思。
他就叫身邊的人找來幾個地痞,然後定下了最為簡單最為俗套,但也最為有效的計策。
叫地痞衝撞那個女子,一來搶了他錢袋,二來叫她小小受傷,然後他張大公子才好趁機出現,英雄救美,甚至跟美人來一段因緣相許的佳話。
然而他算錯了美人的反應,所以最後的結果是他不得不一再改變策略。而再到後來,所有的一切全都失控——故事既然不照戲本子走,張大這個做戲的人,最後也就只能陷了進去,一敗塗地。
張兆熙的唇角又揚了揚,眼前景象彷彿回到當時。
他以為織晴摔倒以後會嚶嚶哭泣,結果她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他以為織晴在見到他後,會求他幫忙追回錢袋,結果她隻字未提;他以為織晴會嬌滴滴地自稱奴家,對他小意溫柔,結果她大大方方地自稱“我”,對他沒有半點另眼相待的意思。
原計劃既然行不通,張兆熙便一再改換手段,百般試探此人。
他很想知道,這個女子究竟只是在欲擒故縱,還是她果然清高,更或者,她根本就是跟張六鍾情於她一樣,也對張六一心一意。
事實上,在張兆熙看來,織晴表現得並不清高。她不是清高,她根本就是在骨子裡就含著一種格外的鋒銳堅韌和驕傲。
一般來說,清高之人是因為自卑,然後極致自傲,才會極力想要表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而織晴自然不是這樣,她根本就沒有自卑過,又何來自傲?她就像是開放在黑暗中的青蓮,根本不需旁人觀賞,所有的開放與凋謝都是她自己的事情,真正目下無塵。
這種與身份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