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剛才我所見那人?卻為何在這裡?”穆如寒江問。
少年專心作畫,望也不望他道:“我不和就要死了的人說話。”
穆如寒江冷笑:“你怎知我必死?”
少年道:“這世上沒有可以一敵萬的人,所以知你必死。”
穆如寒江大笑:“我知道他們是要讓我去送死,若是他們不認為我必定不可能回來,又怎可能立誓?我怎有機會折服聯軍?”
“莫非你有取勝的方法?”少年問?
穆如寒江卻沉默了,他仰望天空,那碧空上一抹雪白正漸被染金黃。
他卻緩緩道:“我被流放在殤州的時侯,雙目被雪刺盲,父親仍要與我講習兵法。我那時萬念俱灰,狂吼道:我已經是這樣了,我們已在這種絕境,還學什麼兵法?還有什麼用處?”
他嘆了一聲,“父親望著我,卻冷冷道:當然是絕境,但若是你不服輸,仍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若是你認輸了,便現在就已經敗了。”
穆如寒江凝望雲天,緩緩道:“當然是已絕境……但仍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少年手緩緩撫在城牆上:“所以你仍要出戰?你若死了,又有誰來向牧雲一族報你家族的大仇。”
“我家族的仇?我穆如世家的仇人太多,牧雲皇族、宛州軍、右金族,我們一家南征北討,早已與四海結仇,這世上英雄,只怕沒有不是我穆如世家的仇人,我這一生,只怕能盡得報償的可能不多……”他望著遠方笑笑,“但只要我穆如大旗還飄揚著的一天,他們就永遠會在恐懼中生活。”
“駕!”他喝一聲縱馬前行,所執戰旗高高飛舞,從前這大旗之後,是令世人恐懼的滾滾鐵騎,但現在迎向敵陣的,天地之際,只有他一人。
13
右金軍先鋒赫蘭部的一萬騎軍向南進發,戰馬高大精壯,身披皮甲,百匹一行,齊齊推進,隆隆蹄聲十里之外可聞,直似要將路上所有事物踏為齏粉。
百丈遠處,穆如寒江靜靜持旗立馬,望著遠處推來的滾滾煙塵,像是將以一人阻攔風暴。
赫蘭鐵朵遠遠先望見了那面大旗。他深吸一口氣,一揚手,偌大的方陣立時停了下來,方才還震徹四野的馬蹄聲,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原野上靜得只能聽見那面穆如大旗的獵獵抖動聲。
片刻後,赫蘭鐵朵的臉上露出了殺機,他再次揮手,赫蘭軍的兩翼突然發動,右金軍像展開翅膀的鷹一樣,突然陣列伸長出數里。隆隆聲中,這支軍隊顯出了它龐大的身形。
身臨萬騎的包圍中,穆如寒江手中持的旗分毫也沒有晃動。他的戰馬凜冽也平靜地低著頭,一如身邊是靜謐無人的草原。
赫蘭鐵朵催馬慢慢行至穆如寒江的近前, 舉起刀:“你便是穆如寒江?”
穆如寒江不說話,他手中的旗已經表明了一切。
“你們穆如一族當年在北陸上殺人太多,遭了天譴,這才會被流放殤州,數千人望族,只剩你一個回來,現在,我刀落之處,穆如氏就要滅族了,哈哈哈哈!”
赫蘭鐵朵放聲狂笑,自謂這話傷到了穆如寒江的深傷痛處。
穆如寒江只是不說話。
赫蘭鐵朵不知道,真正的大將絕不會因為聽到謾罵而動容,真正心懷深恨者絕不會因為看到死亡而落淚。他不知道穆如寒江在殤州是怎麼生存下來的,不知道穆如寒江是怎樣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穆如寒江的平靜,是死神已經看穿了眼前人的命運,他絕不會對即將成為屍體的人多費一言。
穆如寒江只說:“我來此,要取你的頭顱一用。”
赫蘭鐵朵暴笑道:“我要看你如何在一萬騎兵中取我性命!”
穆如寒江不再說話,催馬,拔劍。
赫蘭鐵朵笑聲未落,突然發現穆如寒江已到了百尺之內,“好快的馬。”他大驚之中急舉雙刀,忽覺眼前一閃,一股冰涼疾風掠過脖頸。此時穆如寒江馬已奔過赫蘭鐵朵身邊,劍已還入鞘內,伸手輕輕一摘,就將赫蘭鐵朵的頭提了起來。那頭顱臉上,剛才的狂笑還未散盡。
穆如寒江的馬蹄聲在原野上響著,除此之外再無聲息。
一萬右金鐵騎呆立在那裡,看著他們的主將。那無頭的身軀還立在馬上,半天,才慢慢栽倒下去。
穆如寒江拔馬回來,手拎頭顱,冷冷望著四周右金軍:“你們出戰還是逃命?”
右金軍這回才緩過神,呀呀暴吼著揮舞起長刀,催動戰馬衝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