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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小聲說。

兩人的交談中止了,鍾幸很安靜地在位置上看完了全場。

經過改編的《心經》把父女間似有若無的感情放大了:許小寒直接衝著許峰儀說“你愛段綾卿,不就是因為她像我麼”;而許峰儀給了自己女兒一個似有若無的吻,最後卻又緊急剎車,匆匆站起說不行,我們停下來吧小寒。

羅恆秋看到半途,心裡震盪得厲害,不由得想起當時十六歲的鄧廷歌在校慶晚會上演出的那一段。

那是個歌頌親情和人間大愛的小品,名稱他已經記不住了。在運動場上昏倒的女孩被緊急送往醫院,接到通知後趕到醫院的父親卻得知女兒患了白血病。他在病房外崩潰地大哭,轉身走到女兒床前又硬撐著強顏歡笑安慰她。全校都行動起來,捐款捐物。數萬元的零鈔送到父親手裡的時候,醫院告訴他“我們誤診了”。四十多歲的老男人蹲在醫生面前痛哭失聲。那捐出來的數萬元最後被女孩送到了福利基金會,真正用於困病者的救助。

羅恆秋的好兄弟是晚會的主持人組的牽頭人物,他常常藉機去觀摩晚會的排練,一來二去,就看到了在禮堂後面對戲的小品組成員。

他對在升旗儀式上初見的那個男孩子念念不忘,心裡有模糊不清的好感,下午最後一節課鼓號隊例行排練的時候會不自覺轉頭暼向足球場。

羅恆秋只知道那男孩叫鄧廷歌,是高一六班的班長,那一年中考的榜眼,不久之後就加入了足球隊。雖然是個板凳隊員,但他板凳的位置和鼓號隊的排練場地只隔了一條跑道。羅恆秋鼓著腮幫猛吹小號的時候,眼神會悄悄飄到那邊去。

他在小品組成員裡看到鄧廷歌時覺得很有趣。這個男孩子看上去應該是個運動健將,拿著劇本演戲,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然而他倚著腳踏車只看了七八分鐘就震驚了。

鄧廷歌哭得太投入。

那天排練結束之後,羅恆秋懷著莫名其妙的心思,悄悄跟在鄧廷歌身後。

他發現原來兩個人回家的路有一段是相同的。兩輛腳踏車一前一後行過景觀樹,行過大王椰投下的陰影,穿過下班放學的人流。羅恆秋一直跟著他,跟到了醫院。

鄧廷歌把腳踏車放在醫院對面的沙縣小吃門口,要了籠蒸餃坐在門旁的小桌小凳上,邊吃邊盯著醫院看。

羅恆秋一直跟了他好幾天,才終於明白這人在做什麼

他在觀察醫院裡出來的人。

有人一臉輕鬆,有人滿身沉痛。鄧廷歌看得認真但不無禮。羅恆秋會在沙縣小吃旁邊再旁邊的涼茶鋪子裡要一杯涼茶,倚著自己的腳踏車悄悄陪著鄧廷歌一起看。

醫院裡生老病死太多,有時候確實有家屬是邊哭邊走出來的。這個時候鄧廷歌會稍微凝神,默默看著那些哭泣的人,手裡筷子插著的餃子有時甚至忘了放進口裡。他眉頭輕皺,年輕稚嫩的臉龐上帶著令羅恆秋難忘的同情、歉意和專注。

那表情既複雜又生動,羅恆秋突然覺得自己注視著的同齡人心頭可能有一個自己摸不透的宇宙。

再後來,他直接走過去跟鄧廷歌打了招呼。

鄧廷歌記得他,刷的一下站起來跟他說謝謝。兩人分享了那籠蒸餃,羅恆秋趁機從鄧廷歌身上套了一些話。

雖然只是一個十幾分鐘的小品,但鄧廷歌非常非常認真。他仔細地揣摩著四十多歲男人面對獨生女兒患病這個噩耗的心思,已經基本弄明白了;現在他苦惱的是後面的一段。

“應該是有悲有喜,但悲多一點,還是喜多一點?”鄧廷歌喃喃道。

羅恆秋沒辦法給他意見,於是和他閒聊。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兩個人才真正算是“認識”了。

當日為了觀察別人的表情他可以天天去醫院蹲守,但現在這齣劇,他根本找不到參照物。

一個享受著自己女兒愛慕目光的父親,哪裡有這樣現成的人物?

然而鄧廷歌還是令他感到震驚。

他舉手投足都穩重有度,儼然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家境富裕的成功男人。三個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他應付得遊刃有餘,然而卻在女兒許小寒的步步緊逼中露出了頹然的慌張。鄧廷歌壓低了自己的聲線,呼喚“小寒”的聲音時而炙熱,時而猶豫,時而慌亂。和劇中的其他角色相比,許峰儀沒有過分激烈的臺詞和情緒表現,然而他就像一片巨大的、沉重的陰影,穩穩地籠罩在這個家庭、這個舞臺之上。第二幕結束的時候許峰儀放好報紙,轉身與自己妻子親吻,又和女兒相擁道別,隨即離家去工作。兩個擁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