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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謝該聽是勳駁得都挺有道理,就不禁追問,那麼叔牂究竟是誰哪?是勳一撇嘴,站起身來:“管他何人!”隨即大聲說道:“左氏記載其事,是責羊斟‘以其私憾,敗國殄民’。正《詩》所謂‘人之無良者’也。如今卿等固知某為國事而來荊州也,不速使我與劉牧相見,而反以經義難之。是有私憾耶?而實敗國事也!彼人既無良,尚孜孜計較叔牂為何人歟?!”

我是來公幹的啊,不是來遊學的哪,你們就光知道跟這兒難為我了,就沒人趕緊去請劉表出來跟我見面嗎?你們這也是“以其私憾,敗國殄民”的“人之無良者”吧?你們還有資格研究經典?還有餘暇考究叔牂究竟是誰?!

是勳這話說得挺重,幾乎就等於指著謝該、宋忠等人的鼻子開罵了。謝、宋二人聞言是面色大變,可是一時又想不出啥詞兒來反駁。堂下倒是驟然響起一片抗議之聲,估計那都是兩人的弟子或者再傳。這要擱兩年前。借是勳一個膽子他都不敢這麼當面責罵經學大師,而且眼見犯了眾怒,當場就得嚇得尿褲子。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一則他是氣極了,二則自己已是官身,難道還怕一些學生不成?當下雙眉倒豎,轉過頭去,目光就如同機槍一般橫掃一眾學生,大聲喝道:

“儒生以致用為功,經師以求是為職(這句話,其實是章太炎說的)。如今天子蒙塵,中原板蕩,一二經師老於章句可也,汝等少年,便應學以致用,芟夷大難,興邦安國。昔張良、陳平、鄧禹、耿弇又何曾讀經?通‘五經’者,王莽也,劉歆也!汝等是欲為皓首窮經之腐儒耶?是欲為以經典為其兇器之莽、歆耶?我與諸公論經,汝等自應安坐靜聽;我今論及國事,汝等更何由喧譁吵鬧?都說荊州學宮匯聚天下俊才,難道便是這般無規矩,無禮儀嗎?!”

學生們是不知道啥是機槍啦,可是他們就覺得是勳一雙眼睛怒火熊熊,跟電光一般橫掃過來,同時一番宏論堂堂正正,如金石墮地,就當場全都嚇得鴉雀無聲了。前一分鐘,這兒還跟菜市場似的呢,後一分鐘就真有點兒象是學校了——當然不是美國的學校。

是勳罵完了經師再罵學生,終於一直憋在胸中的憤懣得以徹底傾吐出來,當下是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就跟三伏天喝了一整罐兒冰啤酒似的,通體舒泰啊。轉過頭,他又環顧潁容等眾人,腦袋昂著,嘴巴撇著,光用眼底餘光掃人,一副佔據道德至高點的兇蠻嘴臉。當場就有幾名經師開始發抖,就連潁容他們也紛紛垂下頭去,不敢與是勳的目光相接觸。是勳心說成了,老子大獲全勝,劉表呢?趕緊叫他出來,老子遞了曹操的書信就要扯乎哪!

他料想的沒錯,其實劉表也早就來到了學宮,故意的不露面,要瞧是勳跟眾多學問大家的辯論。這會兒一見形勢不妙,兗州來的那小子就氣焰囂張,力壓當場啊,於是趕緊命從人通報:“鎮南將軍、荊州牧、成武侯到!”他隨即“登登登”地就快步排開學生們,進了大堂,先朝眾人羅圈一揖:“表來遲了,有勞諸君久候。”

眾人全都站起身來,向劉表還禮——就連是勳也不敢再昂著腦袋,拿白眼兒翻人了。等到劉表在上位坐下,往下壓一壓雙手手掌:“諸君請坐——來啊,快上酒食。”才終於把各人面前的白開水都撤下去,換上來還算豐盛的酒菜。

是勳本能的覺得不對——劉表這一出現,自家的氣勢立刻就給壓下去啦,而且要是藉著歡宴,再次把氣氛給調節過來,說不定這場考試就要重打鑼鼓另開張。想到這裡,他急忙舉起杯來,朝向劉表:“勳受我家主公曹兗州之命,前來拜謁劉使君,請先為使君壽。”

他是想跟劉表喝一杯酒,也算是赴了宴了,然後就開始說正事兒。但是沒想到劉表微微一笑,把酒杯左右一揚:“諸君都請痛飲此杯。”酒才入喉,便又搶先說道:“諸君都是今世的經學大家,難得今日相聚,表得與會,何幸如之?便是從事也是鄭康成的嫡傳,定然於經學上有獨到之秘。表無所長,唯能保安此荊襄一地,以養育儒者而已。儒者興,則國家安……”一指堂下的學生們:“汝等也都要虔心向學,方不負平生之志也。”

是勳心說好一個劉景升,這嘴皮子也挺利索嘛。我才剛說國家混亂,儒者應當學以致用,他就說“儒者興,則國家安”,我才在教訓學生們不要皓首窮經,他就勉勵他們“虔心向學”,合著打算就這麼一招小推手,要把老子的話全都一推六二五嗎?

劉表這話一說,場中氣氛瞬間又變,當場就有一個是勳叫不出名兒來的經師開始捧臭腳:“使君所言是也。經中有濟世安邦之大道,不通經又如何修身、齊家,如何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