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放棄和他冷戰,讓她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因為她冷臉冷語就退縮的,可不是真要惹得她厭煩。他含笑問:“身子可好些了?別人雖都跟我報喜,但不是聽你親口說,我總是不放心,這些日子可還會感到困頓乏力?聽說今日胃口還是不好,只吃了些流食。我讓廚房……”
聽著他難得絮絮叨叨的話,那溫柔專注的眼神令蘇錚心中彷彿泛起漣漪。她不由得想起蘇遊鴻離去時說的話:“我這隻遊鴻可以去見識廣闊天空了,你這歸鴻呢,可決心要找一處停歇了?”
歸鴻麼?
蘇錚嘴角彎起苦笑:她並非此間人士,並非蘇歸鴻,又談何歸處。這個世界本不該有她容身之處。
她何嘗不願時光似水安定順遂,何嘗不想有個人相伴雲捲雲舒閒庭靜花?然而她在此地如無根的浮萍。如今一個人尚可安靜活下去。可一旦依附了誰,將心交出去,再被迫失去的時候,她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她在這個世界裡沒有退路。
所以任憑之前如何地心如金堅。如何地心動感激,臨到頭來她依舊是滿心惶恐。
所以她會藉著犧牲域的事想遠遠逃離,所以她會在顏獨步開誠佈公表明心意之後反而越發退縮。
又害怕自己配不上他的情意,會辜負他,又害怕時過境遷人心難卜,終有一日會被辜負。
她心裡很亂。
只願時間停駐在這一刻,兩人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可進可退可攻可守……
忽地手上一暖,抬頭迎上顏獨步溫柔幽深的眼眸。他道:“不必思慮過多。眼下不能確定的事不妨交予時間去驗證,你只需知道,你為我付出了十五年,而我斷然不會如此放任你不管,所以縱然是為了讓我能夠報恩。也不要再躲著我了好不好?”
蘇錚定定地望著他,慢慢地,慢慢地放下滿身戒備不安,彎起一個笑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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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輪白雪飛揚,蘇錚的身體已經被調理得幾近最初健康狀態,只是那猛然失去的十五年壽命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彌補回來的,蘇錚如今又在積攢等值兌換系統的能量值,以兌換更多的系統藥物和食物,因為她發現系統出產的東西對她的身體比起外界的更有好處。至於犧牲域如今又關閉了,她發現那是隻有在特殊情況下才能被她主動激發開啟的,並且她一生只能用三次,日後若非不得已,她想是絕對不會去碰了。
她推開窗,看著外面滿天飛雪,今日是景朝皇太子登基的日子,老皇帝半年來纏綿病榻時好時壞,終於沒能熬過這年冬天。據說他是被自己的噩夢活活嚇到精神失常,然後赤腳在皇宮裡狂奔引起高燒而駕崩的,背後搞鬼的不是顏獨步,而是陳解。
這個因為八年前的綁架案而被推做代罪羔羊滿門抄斬的男子終於為自己報了仇,除了老皇帝,當年作為幫兇的某些皇子大臣都沒有逃過他的報復,唯有利慧長公主,他看在那是她名義上的母親份上,放了她一馬。
無論如何,顏獨步和他聯手將障礙掃除殆盡,扶植皇太子上位。這位皇太子在雲朝為質二十餘年,其生母當今景朝皇后千盼萬盼將他盼回,可惜皇太子一點也不顧念情分,轉頭只知奉顏獨步為尊。
他曾如此公然與他的皇后母親辯駁,聲稱若非顏獨步自己有生之年能否回到故土還是兩說,而皇后口口聲聲牽掛與他,多年來卻從未下十分的力氣解救他於水火,甚而連母族謝氏暗中也對其它皇子押寶,如今又有何臉面來邀功。
雖然如此絕情冷性頗令大臣百姓不恥,卻是實實在在的對顏獨步的投誠,顏獨步在其登基之後,除了兵權在握,只怕還要添上一個攝政的名頭。再加上不少人知道如今的雲朝太子也是他一力輔佐上位的,在天下人眼中,他已然是真真正正地隻手遮天。那些想看他跌落塵埃的人只得咬住牙齒夾起尾巴,恨不能將自己埋起來以防被秋後算賬。
最近千方百計想與顏府套近乎的人很多,蘇錚想起近來以各種各樣的藉口來“探望”她的人們,還有那千嬌百媚風情各異的女子,嘴角忍不住彎起來。
“想什麼如此高興?”
顏獨步頂著風雪從外頭走進來,脫去外面的披風,先在炭盆前烤了烤火祛除寒氣,才笑著走近。
他今日穿得正式,仍舊是一襲黑袍。但刺繡和領袖滾邊大氣煌然,一條寬幅金色軟玉腰帶,頭上戴著瑩閃奪目的金冠,髮束一絲不苟,五官俊美堅毅,整個人的氣質被襯得恰到好處,尊貴而凌厲。
蘇錚看了看他。倒了爐子上溫著的熱茶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