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而不從,劉小姐感其情深,又深以自己拋頭露面為愧。恰逢家中服侍父親的一干老僕年老體衰需遣散回鄉,府中新進僕役皆由蕭玉做主,觀其行事頗有章法。劉小姐悲痛之際偶感風寒,無力操持家中生意,便逐漸交由蕭玉打理。
莫熙心中冷笑,劉小姐直到香消玉殞都住在隨園,可見蕭玉是入贅劉家。觀其筆跡漸弱,乃是氣虛之兆,怕是逐漸掏空了身子,虛耗而死的,很有可能就是那碗日日不斷以示未忘舊情的荷葉蓮子羹。劉小姐死前一應日常用度已頗多剋扣,否則她素來講究,劉家未敗,怎會連紙箋都供應不起。最後一篇中提到本想趁著氣色尚好,再與蕭郎去一次初見故地,派小廝往鋪子裡尋,卻久不見回,只得強忍失望自行往園中觀景,憶得片刻往昔。可見劉小姐香消玉殞前已行動受制,連個奴才都使喚不動。
刺客守則第三條,人群才是最好的掩護。
莫熙早早起來,簡單梳洗了便往對街的聚閒樓去,選了樓上靠窗的熱鬧位置,點了一碗魚片粥,兩個香菇筍尖包,一碟醬牛肉,便坐著看景。幹他們這行不比現代狙擊手,冷兵器時代,要得手只有靠近距離接觸。這就說明壓根不存在別人觀察不到自己,只有自己觀察別人的落角點。殊不知遠離人群才是最打眼的。
“聽說蕭家又要娶親了,蕭家小郎年紀輕輕,連喪了兩位夫人,前一位劉氏好歹過了兩年,這一位王氏剛成婚不過三個月便被強盜所害,真真可憐。”這座茶樓名字取得甚為貼切,來的確都是閒人。說話的便是一個提溜著鳥籠的老翁,髮鬚皆白,卻仍中氣十足。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按說那王氏小娘子死得冤枉,那賊子盜竊未成,偏偏被她撞上。”
“蕭家克妻的名聲傳出去蕭小郎再想結親可不容易啊。”
“怕什麼,從前劉家是鉅富,全都歸了蕭家。還怕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兒?”
“可現如今,改弦易張,蕭玉的人脈畢竟比不上先前劉家經營的時候了,看光景已大不如前。”
“聽說從前,劉老爺是七皇子的門人,是皇商,這沾個皇字,自然是財源廣進。”
“你們知道什麼,蕭小郎前幾日才出手一批糧食,有這個數……”那人比了比手,眾人一片唏噓乍舌。
莫熙一邊聽著七嘴八舌的議論,一邊吃著早點,思量著藍皮手札的來處。
蕭家玉郎
這幾天,錢媒婆的腿可都跑斷了,錢塘但凡有未出閣姑娘的人家她都去了個遍,蕭家的門檻來來回回差不多被她踏破。可總沒有好信兒。蕭家雖是鉅富,可這商賈兩字,但凡沾著點書香的人家便不願輕易結親,更何況蕭玉有克妻的名聲。
只這一天錢媒婆哼著小曲兒,頂著日頭,那一團兒白麵似的臉上掛著汗,也顧不得擦,便馬不停蹄往蕭家去了。
“您是不知道,這位陳小姐是剛舉家從京城來的,陳家祖上當過京裡的大官,如今全家都沒個男丁,一家子女眷才回的錢塘老家。陳小姐雖是庶出,那模樣氣派可都不差半分。絕對錯不了。”錢媒婆打一照面,一口唾沫星子便濺上了蕭玉那張白面書生臉。
蕭玉也不多聽她囉嗦,給了五兩銀子只說再看看,便打發走了登時怏怏的錢媒婆。
“大爺,要不我親自去打聽打聽?”在周管事看來便是有七分真,也儘夠了。
蕭玉點點頭,心思卻已轉到剛剛脫手的那批糧食上。這批糧總量很大,前兩年的賬本遍尋不著,但據知情的夥計講這批貨一直是往各地下家分流著小批次出手的。他早覺著劉老頭年紀大了,辦事畏首畏尾,便是在本地大批次出貨,壓低了糧價,憑著價格優勢,壟斷本地市場,省去了運費倉儲費,走量就可淨賺巨利。他自接手了這批糧食,便在短短几個月間脫手給了本地商戶,狠狠賺了一票。想到此處,不禁有些少年得志的意味。
蕭玉正歪在美人榻上看賬冊,外頭報派去海寧王家報喪的回了。蕭玉懶懶著道“叫他進來吧。”
蕭玉見他面上有些個古怪,也不在意,就著剛沏好的碧螺春喝了一口。
“見著王家人了?”
“爺,您說怪不怪,王家那院子如今已經住了新的人家。問搬去了哪兒,人家也不知道。他們搬家也沒差人跟先奶奶說一聲兒啊。”
“許是想著安頓好了再派人來報信不遲。既然這麼著,咱們只等他們來人。”蕭玉有些傷感道。王氏德容言工那是無一不出挑的,又是新婚,正蜜裡調油的時候,便遇上了這檔子事兒。真真應了那一句紅顏薄命。
剛想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