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雕雲紋嵌玉石座屏風後頭,果看見大敞的窗欞上卻坐著一個身材矮小長相干癟髮鬚皆白的老頭,與一旁的碩大青銅方尊形成鮮明對比。
一旁唐歡見她來了微微一笑。
老頭見莫熙跟唐德進來,便跳下窗臺,圍著莫熙顛顛倒倒足足轉了三圈,研判的眼光不斷上下掃視。莫熙靜立一旁任他打量。
相傳治死人不要錢薛童給人看診前還有一個怪癖,那便是看不順眼的絕對不治。有道是醫者父母心,江湖人皆言他如此作為有違醫德,薛童卻理直氣壯地駁斥:“先醫再殺豈非多此一舉。”唉,碰上這等草菅人命的神醫,江湖人士傷不起啊。說來也奇,自薛童出道以前,哪位享譽江湖的神醫不是武功卓絕,偏偏薛童此人半點武功都不會,全靠一身霸道醫術橫行江湖。此人恃才傲物脾氣古怪,卻無人敢惹,一則人有旦夕禍福,萬一有個頭疼腦熱,小命就得捏在人家手裡;二則此人得罪的人雖多但救過的人更多,其中不乏慕宴齋強人榜上名列前矛的人物。
“奇哉,怪哉……”薛童狠命地抓了兩把如拂塵一般的鬍鬚,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笑得不懷好意,忽然就去扣莫熙的脈門。
莫熙早已感知他不會武功,於是任他診脈。
少頃,薛童看莫熙的目光簡直如同守財奴發現了金山銀山,就差沒有雙眼發綠:“姑娘,老夫嘗百草而制九針,習得一門絕技,姑娘你根骨絕佳奇經八脈……奇經八脈就是任脈、督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的總稱。它們與十二正經不同,既不直屬臟腑,又無表裡配合關係,其循行別道奇行……”
莫熙聽著這位醫學狂人bal bla掉醫書,只聽明白一點。這位薛童鞋想以針灸之法給她打通任、督二脈。莫熙曾無數次看過武俠小說裡描寫主角自打通任、督二脈後就所向披靡,進入升級打怪如同砍瓜切菜的階段。但這些小說裡從沒寫過到底何謂任、督二脈。
薛童鞋倒是介紹得十分詳細:任脈,行於腹面正中線,其脈多次與手足三陰及陰維脈交會,能總任一身之陰經,故稱:〃陰脈之海〃。而督脈,行於背部正中,其脈多次與手足三陽經及陽維脈交會,能總督一身之陽經,故稱為〃陽脈之海〃。
饒是莫熙萬事不縈於懷的性子,也不禁心動起來。只是此人脾氣古怪,自己與他從未有過交集,他為何如此熱心?
“請恕木溪不知好歹,薛神醫為何如此熱心相助?”
“老夫行走江湖三十餘載,所遇良才美質不計其數,但能受得住打通任、督二脈而不成廢人的只有昔日蜀山掌門何群和姑娘你。任脈主陰,督脈主陽,世人皆道陰陽調和方為佳,尋常人打通此二脈非但不能調和,反引其相護反噬,終致崩壞。”頓了一頓,薛童背手傲然道:“老夫一生桀驁不馴,試問天下間求老夫出手的人何止千百,而能讓老夫求著看診的卻只有昔日何掌門一人。”說道此處,他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額上兩道白眉顫了顫,又道:“姑娘,您就是這第二個。江湖人多謂老夫見死不救,殊不知殺雞焉可用牛刀,老夫實不屑也。妙手回春固然能顯出老夫的手段,但若是經老夫之手能化腐朽為神奇,造就一代武學奇才,方可流芳百世。”
莫熙明白了,這位醫學狂人是把病人當作一件藝術品來雕琢,而自己這種卻是最難找的材料。只是她怎麼知道薛童說得是真是假。
“神醫想必已知我曾中過毒。”莫熙冷靜下發熱的頭腦,試探道。
薛童奇怪地疑了一聲,滿不在乎地道:“姑娘身上之毒早已盡消,不必憂心。”頓了一頓,滿懷希冀地看著莫熙道:“老夫方才提議,姑娘可允?”薛童卻是想哭的心都有了,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怎麼偏偏這一個兩個都答應得這麼不痛快。
“既然毒已經解了,我已在此打擾多日,自當告辭。薛神醫何不隨我同去金陵,從長計議。”這兩句話她卻是分別對唐歡和薛童說的。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先離開此地方為上策。
不想薛童卻急得眉毛顫得更快了,“此事萬萬不可,打通二脈之過程異常兇險,需以此處七寶和田玉床為輔方可保姑娘平安。且過程十分痛苦,姑娘本為至陰體質,在完全打通二脈之前便會漸感燥熱,需借玉床之沁涼方可緩解一二。”
唐歡在一旁聽到此處,原本看著莫熙的目光卻移到別處,臉上神色莫辨。
“木姑娘有所不知,薛神醫所言非虛。昔日四少為腿疾所苦,薛神醫為其重續筋脈之時亦是藉此玉床之功。”唐德邊說邊去瞧唐歡神色,見他目光虛浮,不禁心下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