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扎得不深, 血卻流了不少。
疼痛令陸璋清醒過來,他想要拔.出背後的匕首, 結果不順手。
看到地上的瓷瓶碎片,以及衣袖沾血的三皇子, 陸璋臉色發黑,他像是從未見過三皇子那般死死盯著他的兒子不放。
三皇子原本在嚎啕, 忽然感到不對,抬頭對上了陸璋可怕的目光。
“……呃!”
三皇子的哭聲猛地一頓,隨後止不住地打嗝。
他驚慌失措地往後退,臉漲得通紅,好像要背過氣了。
墨鯉神情微變,抓住了三皇子的手, 以內力按壓揉住手腕內側的穴位,後者這才停止了打嗝, 開始喘氣。
“大夫?”孟戚敏銳地發現墨鯉神色裡的異樣。
這個三皇子該不會也有病吧!
孟國師陷入了沉思, 他帶著墨鯉潛入皇宮明明是來找麻煩加解決青烏老祖的, 為何變成了挨個給齊朝皇子診脈?
這不對啊!
孟戚糾結萬分, 墨鯉還沒想到這茬, 他鬆開了三皇子的手, 原本要說什麼,可是對上那張糊滿鼻涕跟眼淚的臉, 墨鯉又默默地把話嚥了回去。
倒是三皇子眼睛一亮, 反覆摩挲著自己的手腕, 結結巴巴地追問道:“你, 你是大夫?這是怎麼弄的,太醫以前也幫我看過,可都沒有這麼快……”
“好了!這是你看病的時候嗎?”二皇子瞪著自己的弟弟。
三皇子眼中隱約有惱怒之色,一閃過去了,他低著頭往回退,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縮排牆壁裡面。
孟戚見墨鯉沒有說話,頓時鬆了口氣。
——看來不是大病,用不著大夫費神。
陸璋早年也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他吸氣的時候沒感覺到喉嚨有血沫,傷口應該不深,也沒傷及到重要臟腑。
傷口疼痛可是並沒有發麻的感覺,看來刀子上沒有毒。
陸璋幾乎要冷笑了,他就知道老三是個沒用的,既然敢弒君,卻沒有膽子做更多?
“很好,你們兩個都想要皇位,可皇位只有一個。”陸璋聲音嘶啞地說。
在陸璋想來,老二跟老三就算不翻臉成仇當場拼殺,至少也會警惕地回望,然後各自掀開底牌爭奪這場宮變的勝利。
可是宮殿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伏兵,沒有被皇子收買了的大臣,甚至連一個衝過來徹底殺死自己的刺客都沒有。
陸璋幾乎懷疑自己身在噩夢之中,可背後傷口的疼痛時不時地提醒著他,這是真的,他剛才因為憤怒失去了理智,被自己的兩個兒子偷襲了。
——兩個兒子都想要殺他!
“你們以為殺了朕,殺了你們的父皇,就能君臨天下了?”陸璋斷斷續續地大笑著,他輕蔑地看著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譏諷道,“楚元帝不惜殺死多位功臣,也要擊潰朝中根深蒂固的勢力,把江山交到楚靈帝手中;楚靈帝能作穩帝位依靠的是他的父親,齊代楚而立,朕依靠的是手中的兵權,你們有什麼?只有一個空殼子的皇子身份!”
二皇子氣結,他低吼道:“本王什麼都沒有!本王為何什麼都沒有?哈哈哈……本王,本王連自稱本王都是個笑話!”
齊朝的皇子都沒有獲封。
按照慣例,皇子一般會在加冠後封王,所以皇子都有自稱本王的習慣,不算逾越。
就連三皇子也跟著抬起頭,碎碎念道:“皇子應該居於外朝,皇子應該隨當世大儒讀書,隨驍勇善戰的武將學騎射兵法,皇子應該在加冠之時獲得封地跟王爵……”
二皇子嫌棄這個弟弟沒出息,提高聲音道:“這麼多年來,我用的是什麼?內庫裡積壓黴變的布料跟一堆破爛玩意!吃的是什麼?半冷不熱,放在溫水泡著的,軟得一塌糊塗的飯菜。我娶的妃子,我將來的孩子,他們都要跟著我待在狹窄昏暗的宮室裡,忍受著我忍了二十年的一切!什麼空殼子皇子?我們分明是一條狗,一條你不高興的時候就能扔東西、踢幾腳的狗!”
“住口!”
陸璋聽到狗這個字,怒氣就無法遏制。
這都是早年他聽多了那些人當面的、背地裡的諷刺。
走狗、鷹犬、爪牙……這是一輩子都甩不脫的汙名,哪怕位極人臣,都免不了要被明諷暗罵,甚至被人編成歌謠在市井傳唱,改個朝代換個名字就堂而皇之地在茶樓裡說話本。
唯有做了皇帝,那些事才能被寫作臥薪嚐膽,才會變一副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