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以為的燭雁,他只扯住了那根婚約的線,卻從未,真正抓住過燭雁的手。
眼角癢癢,有什麼滑落下來,星空模糊了,閃爍的微光都溶在一團墨漆蒼穹裡。
“時漢庭……”
抽抽噎噎在頭頂響起,他一嚇,狼狽地以袖遮眼,在稻草堆裡坐起,羞怒喝道:“你來幹什麼?”
孔雀蹣跚地挪到他身邊,稻草鬆軟,一跤跌倒半天掙不起來。他沒心情理她,卻也不能當沒看見,只得勉強扶她一下。
“我去你家找你,才知道你要和燭雁姐退婚,你們吵架了嗎?”
他哼了一哼:“你訊息倒快。”
“你捨不得,為什麼還要退?”
“誰說我捨不得!”時漢庭怒氣驟生,佟家養女不教,恥行敗壞,他蒙受大辱,憤怒都來不及,有什麼捨不得。
“可是你在哭。”
“我、我是在生氣!”他惱羞尷尬,見孔雀抹著眼淚,沒好氣道,“你又哭什麼?”
“你從來都沒哭過,我有點害怕……”她哽咽道,“你這樣,又不兇,又很傷心,我心裡就難過……”
時漢庭啼笑皆非:“我不兇,你就難過?”
“笨豬,是你傷心,又在哭,我心裡才難過!”
眨一眨眼,天上的星子又清晰了,月兒掛在中天,隱隱罩著一圈光暈。明天,大概要起風了。
心裡竟有些柔軟,這平日刁蠻任性的小姑娘,居然會因他的傷心而難過。以住不曾耐心與她說過什麼話,現在,卻只有她陪著自己一同落淚。
“你又找我有什麼事。”
提及這個,孔雀難過更甚:“過陣子要選旗女入宮,我可能也在名冊,所以才來找你。”
“在冊就在冊,找我有什麼用?”
“找你當然沒有用,我又沒要你想辦法幫我劃掉名字!”她氣沖沖大聲說,悶了一陣,心裡著實委屈,“可是這一去,可能要好久,也可能永遠回不來,也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時漢庭籲口氣,“我還以為什麼事,見不到便見不到,有什麼好難過。”她不來吵他,他反而輕鬆些。
孔雀揉著眼,扁扁嘴又要哭:“就是嘛,你那麼兇,又討厭,我為什麼要難過。”
半晴的天,朦朧的月,稻草清香,老黃牛在圈裡偶爾弄出些聲響,大概也快睡了。
倚在草堆上,她一句他一句,漫漫然說著,聊一陣吵一陣,懵懵懂懂,不曉情懷。
燭雁跑到西面望雲山的道觀住了幾個月了。
道觀裡只有幾個清修的女道士,觀主已經很老了,燭雁挺喜歡聽她說話的,平心靜氣,和藹慈祥,像過世的娘。
“令兄又來了。”老觀主在樹下參禪打坐時,忽然睜眼微微笑道。
“我才不認識他!”燭雁正捉著觀裡的小貓玩,賭氣不看已站在門外階上的白岫,輕輕抓撓小貓脖子,小傢伙愜意地眯上眼。
“認識不認識,終歸有緣。”老觀主含著笑,看白岫在門外很渴望地看進來,卻猶豫著,不敢踏進門。
一個人噔噔跑上階,口裡叫著:“融小爺,皇上還是希望您回去……”
白岫無奈,輕聲道:“你不要再跟來了。”
“融小爺,這窮鄉僻壤有什麼好,吃不飽穿不暖的,府里人都惦著您,連大格格都特意回去一趟,可惜您不回京,就沒見著。裕佳貝勒也說,京裡多好,您實在和佟姑娘分不開,就把她帶過去,烏雅格格早就另嫁搬走了,如今府裡沒了主子,叫一群奴才怎麼好……”
“誰說我大哥吃不飽穿不暖,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不高興的聲音從門裡傳來,那僕人一轉頭,一位素衣長裙清淡窈窕的姑娘出門來,將白岫擋在身後,冷淡道:“他進一次京,又是傷又是病的,還有人要他的命,他回去幹什麼?”
尤其是:好的沒學來,什麼手段卑鄙、圖謀不軌、那種那種事情……之類的都學來了,一定是盧射陽或那個裕什麼貝勒的教壞他,原本他什麼都不懂,哪裡知道這些。
“呃、這個……咱們是府裡的奴才,也是聽人吩咐,況且主子們要辦大事,可能磕磕碰碰也難免。您就是佟姑娘吧,裕佳貝勒說您清水出芙蓉,果然沒錯。”
“京里人說話真古怪,客氣謙恭得快把人嚇跑。”燭雁聽不慣地直皺眉,又道,“你回去罷,大哥還在養傷,回不回去,看情形再說。”
“可是……”
白岫被拉進門,僕人叫了幾聲,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