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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昨晚的藥很苦,胡太醫又非讓我喝。”他極淡一笑,殿里人多,更覺嘈雜難忍。

“誰叫你老實,若是我,誰硬逼我喝藥,我叫他去筒子河裡啃泥。”裕佳貝勒揚眉道,“你去歇吧,我讓洪公公傳話給皇上,說你頭痛,這裡我盯著,不會出什麼事。”

白岫思量一下,應道:“我去外面走一走,吹陣風,說不定好些。”

“你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待會兒皇上瞧見你精神不好,不罵胡太醫那些庸醫,反倒責我沒有照看好你,我向誰道冤枉去。”

白岫知他平日雖好說笑,辦事卻是極穩妥的,於是見眾人暢飲之際,便悄悄退了出去。

外頭的風微涼,但身上仍是逐漸見汗,越走越虛重無力,有一剎甚至眼前發黑,忽然視物不見。

宮牆高高,巷子深長,彷彿永遠也不到盡頭。

漆黑的另一端,潛伏著什麼魑魅,虎視眈眈伺機而動,要將人撕裂粉碎,吞吃入腹?

然而,這條昏暗狹長的深巷,他又似乎曾經走過,也是這樣黑的夜,也是這樣煢煢一人,昏昏沉沉地走著,然後……

然後呢?

他按住額頭,腦裡某個地方像有鋼針尖銳刺穿,劇痛、混亂,多少碎片在裡面翻轉攪動?又驀地暈眩,連自己是站是走都覺察不出。

隨手一探,扶到堅實的牆磚,心裡才略微安定,心裡又淒涼又委屈。

燭雁燭雁,我病得這樣重,你到哪裡去了?

穿過一座九曲迴廊,廊下有湖,白岫慢慢扶欄而下,站了好一陣,神智才清醒些。

蹲下身撩了一捧湖水,感受水汽縈面。他張開十指,水流順指縫而瀉,譁然叮咚。

輕輕開口:“你跟了很久。”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你現在怎麼樣?”

“不好。”他老實道,“你若推我下去,我躲不開。”

“為什麼要推你下去?”

“當年為什麼推我下去?”

盧射陽苦笑:“你記起來多少?”

白岫向旁邊微移,靠石而坐,懨懨倦笑:“你說呢。”

假山森森,靜水幽幽,猜不透的人心,真偽莫辨。

“我已流落他鄉,你又何必千辛萬苦尋了我回來,我認出你,你豈不是自討苦吃。”

盧射陽走到他身前,垂眼看他:“我在山裡遇見你和參隊那時,你就記起我了?”

“還不至於。”白岫雙目微合,慢慢說道,“你熱心於讓我隨燭雁到省城,在劉家遇到阿齊亞,我就奇怪,怎麼那麼巧,他是個蒙族人,沒有重要事跑到關外做什麼。後來才想到,如果漢庭落第,你沒有理由再讓我來京城,於是,只好將找到我的訊息傳到他那裡。”

“是啊,誰知你還是不肯來,我請燭雁妹子幫忙,你不回京,她就不見你……”

“這句我不信,燭雁會勸我,卻絕不會趕我。”白岫淡淡道,“你說話,總是兩句真一句假,我很早就注意到了。”

“好吧,確是我和阿齊亞強行藏了燭雁妹子,然後騙你說,是她自願配合,要你回京。”盧射陽撫了撫了下巴,嘆氣道:“如果說,當年實際是我偷偷割裂繩子,救你一命,你信不信?”

白岫沉默,半響無語。

便聽有個蒼老聲音沉聲道:“盧射陽,你若即刻斬殺融雋,本官就不計較你當初年少無知之過,你不但將功折罪,還可如你舅父一般為本官效力,日後賞識提拔,必不會虧待你。”

白岫微微抬眼,那老者站在月形門內,黑暗裡早不見平日和藹氣息,只有殺氣戾氣儼然。

“我有何過,又有何罪,我替我舅父少造殺孽,按理說我這種好人該有好報才對。”盧射陽很不平道,“而且,我說大叔,殺了他,你侄女烏雅就要守寡啦,你知不知道!”

老者怒氣漸起:“放肆!你敢這樣與本官說話?讓你動手,還杵著幹什麼!”

“如果殺了他,我何必四處打探他下落,又費盡心思迫他回來。”盧射陽沒好氣道,“我舅父為你效命,又有什麼好下場,他死得不明不白,我倒想問你一問。”

“你敢抗命?還是想幹什麼!你忘了你舅父囑你助我得成大業嗎?”

“安慶王都死了四五年,當年宮變的人只剩些旁支末羽,嘎大人你還想成什麼氣候?一把年紀不要火氣太旺,對身體沒有好處。”

嘎大人被盧射陽的吊而郎當氣得臉色發黑,怒道:“你不動手,就到一邊去,本官自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