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道出心聲。他曾經對墨紫雨不敢表達的情感,卻對著她喬曉佳直言不諱。
正因為他忍耐了太久,責備自己太久,無從宣洩的情緒終於在面對失憶後的墨紫雨統統道出。
他愛的辛苦,愛的不知所措。
這份持續十年的愛戀,已把他折磨得不知快樂是何滋味,不知活下去有何意義。
“來人!……來人啊……”
喬曉佳恍然發現,無論是敵是友,都如木樁般戳在原地——這便是挑戰的規矩,眼底可以含著淚,但是不能捨身護主,勝利屬於國家的榮耀,一旦失敗或死亡,也要死得不損國體。
鮮血如泉湧般噴出暮夏染的身體,喬曉佳匆忙掏出手帕堵住傷口,可是手帕還未沾到刀口上,已被鮮血浸溼。段瑞龍乃硬氣功高手,再加上他所使用的偃月刀,這一刀砍下去,倘若不是有鎧甲護著,他的半個身子可能都沒了。
她頓感暮夏染的身體冷了下去,猛地仰起頭向段瑞龍求救,“段瑞龍……救救暮夏染好麼?算我求你!……”誰都不肯幫她,所有人都是那麼冷血。
救敵國王爺?!段瑞龍必然是左右為難,但是她的表情極度悲傷,他唯有勉為其難地跳下馬,蹲在暮夏染身旁,快速封鎖他的任督二脈,暫時阻截血脈的順暢,隨後正色道:“他的時間不多了,要說什麼趕緊說。”語畢,他甩動披風轉身離去。
戰馬見主人離開,不急不緩地跟在他的身後,他沒有回頭,徑直前行,起初一切都是平靜又過於詭異的,可當段瑞龍走出百尺開外之時,他不知發了什麼瘋,猛地揮起偃月刀,一刀劈在馬脖子上,馬兒連啼鳴聲都未發出,只聽哐噹一聲巨響,應聲倒地。
此舉引起一片譁然,培養一匹卓越的戰馬並不容易,段瑞龍馴養這匹馬至少兩三年,怎麼說宰就宰了?!
外人不明白的,耿一鳴卻很能理解。他段瑞龍的女人在眾目目睽睽之下護著敵國主將不讓殺,他就是心裡有火無處散。
喬曉佳也明白,但是他自己不是說了……暮夏染沒救了,不止她看出他是故意在較量中放水,段瑞龍更清楚這一點,暮夏染就沒打算過著離開。
她注視暮夏染蒼白如紙的臉孔,昔日的畫面歷歷在目,他笑起來的樣子很迷人,就像午後的陽光,溫暖,溫柔。她撇開頭忍了忍,淚水依舊不自覺地垂落眼底……
悠悠地,一隻血淋漓的手臂,吃力地伸向天際,彷彿在尋找著什麼,喬曉佳不假思索地握過來,輕聲啜泣。
“莫哭了……”暮夏染勉強扯起嘴角,恬然一笑,笑的解脫。
他從來不知道墨紫雨對他的感情屬於哪種,可他卻又確定,他的死可以喚醒她的記憶。
這代表什麼呢?
他從未深究過,只知曉他可以,用他對墨紫雨傾盡所有的感情,賭上性命,換回那個曾經吵鬧著要嫁給他以及如今對他視如仇敵的墨紫雨。
他說過的,不止說過十次,讓她別去,別去冒險。她不聽,偏要去,是為了躲開他嗎?他一直受到這問題的困擾。
“我都快死了……告訴我……你不恨我……”
雖然視線模糊不清,他的眸子卻猶如瑪瑙般黝黑明亮,他試圖撫摸她的臉頰,但摸不到,是天黑了嗎?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怎會這麼傻?……”
喬曉佳垂下眸,眼淚如雨簾般灑下,他永遠不懂,墨紫雨是愛他的,只是那份愛不被世人所接受,縱然不是,他依舊是高不可攀的王爺,他器宇不凡,高貴優雅,墨紫雨只怕低賤的身份玷汙了他的聲譽,所以與他做出同樣的抉擇,為了達成對方的心願,死又何惜?
墨紫雨從未恨過他,只氣他不分青紅皂白便害死一條無辜的小生命,畢竟懷胎十月,其中苦楚唯有自己知曉,何況孩子又有什麼錯呢,她為了他本就決定終身不嫁,只想留個伴兒陪陪她這孤獨寂寞的女人都不行嗎?
暮夏染更不知道,墨紫雨長久以來只活在自己卑微抑鬱的世界裡,一步都不敢邁出去。
她遲遲不交出證明孩子身份的證據,根本不是為了刁難他,而是怕他不在需要她,嫌棄她,再也不想見到她。
這陰差陽錯的兩個人吶……該說什麼好呢?
“不恨你,怎會恨你,師父是這世間對墨紫雨最好的男人……”她握緊暮夏染的手指,貼在臉頰上,這是她該做的,必須替墨紫雨說出來的真心話。
暮夏染已沒有多餘的力氣表達情緒,只是疲憊地笑了下,聽到這答案,可以安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