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他竟在此地。
走近了,洛江笙臉上顯出一道長長的細疤,破壞了完美畫面。
他笑得一如當日,風流倜儻,他道:“三位想必就是縱橫北夷奪走無數夷將的刺客吧?顧小姐,如果我是你,此刻會恨不得背生雙翼趕回康州,說不定還能見上顧總督最後一面。”
顧家琪本不想自承身份,但這人說的太欠扁,她哼道:“你還是多操心自己,我們要殺你,易如反掌。”
洛江笙輕笑,敲打紙扇,道:“鄙人死不死其實隨意,顧大人若死了,不知顧小姐傷心否?”
王雪娥大怒,欲一掌劈死這不祥詛咒人。
顧家琪攔下她,道:“那你還活著做甚,名門忠良之後,甘當賣國賊麼?”
“顧小姐何必激我,”洛江笙悠然道,“我苟且與世,只是不想那狗皇帝江山美人得抱!我洛氏一門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場,你說我恨是不恨?”
“那你如何知我爹爹有性命之危?”
“顧小姐,心知肚明,還用我說麼。”
顧家琪自認這次她安排周全,便是個傻子也能打贏這仗,何況顧照光乎。是以,她壓根兒不信洛江笙的話。
洛江笙失笑搖頭,道:“你可知,你們所殺夷將皆是假?然赤一早得信,魏人買兇殺將。若非你請的是風雨生死樓的好手,然赤早佈局將爾等一網打盡。”
顧家琪的心,涼嗖嗖地冷,空落落的寒。
又聽得後方一聲輕輕問:“阿俊,埋在哪兒?”
顧家琪轉過身,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殺夏侯俊非我所願。”
“他在哪兒?”
“夏侯雍。”
洛江笙變臉,王雪娥已不耐煩這些,直接捲起倆孩子,將輕功運到極致,在草上飄飛,衝向康州。
夷人鐵騎踐踏平原中心的小包圈,血色漫漫的屍骨戰場上,那裡站著四個血淋淋的人,各持兵器,抵擋千軍萬馬。
“大人!”王雪娥驚恐萬狀地叫了一聲,她欲飛衝,氣力不繼,約是傷及內腑,擅動武,嘴裡竟冒出血來。謝天寶憂急:“娘,娘,你收功啊,再動你會死的。”
顧家琪收起心慌,強作鎮定,道:“姑姑,爹爹還等著你給他報仇。”
王雪娥悲痛哭,停下來,取藥療傷,慢慢地步步挪向那血屍中的四人,四個不是兄弟卻用似親兄弟的結義兄弟。
“本將敬爾等是漢子,留爾全屍!”
夷人頭領如此說,率領大軍衝破康州城門,見人就殺,見屋放火,留下一片火海,直奔下城。
四人血透鐵衣,身中無數箭矢,相互扶持,倚立蒼茫天地間,巋然不動。
也許悲情,也許悲壯,也許英雄夢爾。
趙夢得道:“幾位兄弟,我怕是不行了,讓我搶個先。”他請顧家琪給家裡的婆娘捎口信,別等他了,帶著小兒改嫁吧,錢放在哪兒她知道,“我家雲繡是個傻閨女,阿南侄女,你甭跟個傻子計較。她心裡只有夏侯家的那個,你跟她說,早點嫁,生幾個胖小子,過自己的日子,別管男人娶多少小老婆,她爹可護不了她一輩子。”
“嗯,我會的。”
趙夢得呼呼地喘氣,慢慢地閉眼,就像睡著了似地安詳。夏侯遜在他左側,想伸出手來,牽一髮而動全身,僅憑一口氣強撐,實則動彈不能,他也省卻那動作,低喘道:“侄女,我知道我們家那臭小子對不起你,可我夏侯家就這麼一根獨苗了。”
“既然夏侯叔叔、趙叔叔沒有背叛爹爹,我不跟他計較過去的事。”
“什麼?哪個狗孃養的說老子要賣兄弟?!”彌留的趙夢得瞪大眼,夏侯遜也是一副氣爆的樣子,他們看向顧照光,同聲問道:“大哥,先前你那麼驚怪,也是認定我們兄弟二人跟地劉惠山是一路的?”
顧照光謙意苦笑,道:“大哥對不起你們,五個時辰前,大哥還在懷疑自己兄弟。”
趙夢得語氣幽幽,道:“也不怪大哥,有些事,我是有意為之,好迷惑那些人。總想著啊,啥時候,能幫大哥一把。”
夏侯遜笑道:“老四,你跟我想一塊兒去了,哈哈,洗清冤屈,陪著自家兄弟一起死,何等快哉!”
他與趙夢得高笑數聲,笑聲嘎然而止,兩個忠臣良將就此消殞。
顧照光低叫三弟四弟,神思恍然波動,一個不意閉過氣去。王雪娥飛奔上前,悲泣不能。此刻她已不記得要掩飾她的情意,哪怕用她自己的命去換顧照光,她也不會皺下眉頭,但,已救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