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抬頭對三月笑的露出兩隻可愛的不能再可愛的虎牙,說:“姐,你別管他們,他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就喜歡唧唧歪歪!”
完全不去看周遭人變換的臉色,也不屑去看。
三月吃的急,紅燒魚裡的辣椒差點嗆到氣管裡,幾乎掉下淚。
這裡小妹又去夾魚,小姨勸她吃些青菜,小妹怎樣也不肯,幾乎摔了筷子,姨夫忙去哄勸。
廠家代理商忍不住笑說:“小孩子都不喜歡吃青菜,青菜對身體好!不過你女兒長得像你,面板白嫩,用不著再補充維生素了。”
代理商十分富泰,只因個子矮了些,把頭仰起來打量小妹。他是個伶俐人,這次指望同小姨談成一筆為數可觀的生意,格外留心巴結些。小妹並不領情,狠狠的剜了一眼過去。他只做沒有察覺,單眼皮笑的只剩下一點縫隙,十分開懷的模樣。
“可不是,就是像我多些,瞧這額頭,瞧這唇角。”小姨極為舒心的嘆了口氣,手去摸小妹的臉頰,卻被不耐的撥開,也不介意,繼續說:“原本我和他爸爸過得很苦,還得靠著我父親撿破爛得來的錢,暗中接濟。直到這孩子生下來,福星啊,生意起來日子就也好了,自打她出生到現在,沒吃過一點苦!”
說完,轉眼下意識看向三月,不自覺地,卻露出悲憐的神情,彷彿在說,“可憐的孩子!”
代理商依稀察覺了什麼,瞪起眼從頭到腳地打量著三月。
三月低下頭,將筷子一下又一下的插進米飯裡,黑土地出產的白米飯,蒸出來米粒均勻,顆顆飽滿,帶著格外香甜的熱氣。可惜,暖不到心裡,總有口寒氣堵住肺腑,無法嚥下。
夜晚小妹黏住三月一處睡,她和三月一樣屬羊,小了三月整整一輪。按外婆推算,是七月裡的綿羊,水美草肥不似三月山羊沒草吃,是衣食無憂的命。
那天夜裡下起雨,沙沙的猶如嬰兒的手,拍打著窗。不過屋子裡很溫暖,空調和輕飄飄垂到地面的蠶絲被子。床頭的燈罩是彩色玻璃,大約是東洋製品,上面的櫻花這一簇那一簇地開著,就連空氣清新劑都用特別櫻花香油製成的。淡淡,柔軟的味道,一如緊抱著她的孩子。
小妹整整小了三月一輪,出生時三月就開始抱她,紅紅乾癟的一團,臉上還滿是暴皮。後來,三月幫著姥姥照看她,從那麼一點,到離開老家。與其說是妹妹,更像是女兒。所以,三月分外理解小姨對她的驕縱,而她即便是任性胡鬧,也總是無法對其發火。
將手輕輕覆在她的額頭上,把一縷落下來的亂髮拂開,她的發自幼細碎枯黃,和三月一樣。妹妹側過臉自三月懷裡抬起頭,純淨清澈的眼睛溼漉漉的,猶如一隻小小的羊羔。
“姐姐,我喜歡你那臺膝上型電腦。”
她從來無法拒絕這孩子的要求,只是那臺筆記本是褚穎川贈予的。
她總是喜歡下載一些影片和美劇到褚穎川的電腦裡,常常把他擠得沒有空間。於是,某一日,他扔給她一臺祥雲版,赤紅赤紅的顏色,不知道為什麼三月就想起了張藝謀的紅高粱,忍不住的笑。
“奧運期間,每個不都得做主題嘛,老頭子們人手一臺,用不到就給了我。”
褚穎川回答時,面頰微紅,彷彿帶著點窘迫的樣子,可愛似孩子。
為難的一剎那,懷裡的孩子已經著惱,背過身,再不肯理會三月。
三月無法做任何解釋,任憑她將頭埋進亞麻枕裡生氣發火,明明知道任性嬌蠻,也無法去呵責什麼。
三月曾有一名好友,幼時父母離異,住在奶奶家,有時要每隔一個月揹著自己的行李,去父母后來組織的家庭中去。她說,那麼小我就像個遷徙的印第安人。她說,一次和父親一家去旅行,同父異母的妹妹站在山頂快樂高呼,她腦海裡之後一個想法,就是把妹妹推下去……
三月起身自冰箱裡找出礦泉水,送到口邊,動作卻緩緩停滯在那裡。酒店房間昏暗裡,圓鏡蒙塵一樣,鏡中的人彷彿裝裱在紅銅框子的畫像裡,映入眼簾——背後雪青的桌布作為背景,畫中的女人凝視著三月,長髮失去了光彩如枯草一樣的,眼中烏黑投不進一點光去,但也掩藏不住,像覆蓋著薄薄的雪紗,雖模糊卻不會不清。
那是羨慕。
沒有好友那樣的憎恨,她只是羨慕,羨慕可以不必時時看人眼色,羨慕可以肆意自己的脾氣,甚至羨慕可以隨意向人索要……
那樣的情緒尖銳如針,刺得三月無法再呆下去。
酒店的地下一層就是酒吧,三月一口氣點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