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我睜大了眼睛,驚恐之色流露了。
“他說……”貳兒悄然鬆開手,也不敢看我,聲音很輕,“想見你。”
我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僵硬著身子推開他,一鼓作氣闖了過去,風颼颼吹亂了我的衣,推開了門……步子也緩了下來。
幾天了。
他還是躺在床上維持那個姿勢不動。
我走了過去,隔著錦衾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芳華的氣色很不好,卻仍扯著嘴,笑了一下。
已然是深秋了,很涼,他的指也沒了溫度……
我很怕,他就這麼離我而去。
義父他側身臥在榻上,輕柔且滑的錦衾貼著身形,微有銀絲滑出被褥鋪陳在枕頭上,依舊如水般滑,只是黑髮與銀絲交雜徒生萬端無奈。
“芳華,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紅蓮要不要……或者,你知道麼後院開了許多不知名的花,就是你常去的那個地方,我給你摘……”我哽住了喉。
這會兒他像是被我吵到了,翻了個身,眉宇間疲乏之色表露無遺,被褥勾勒出的瘦弱身子是那麼單薄,這像利刃一般狠狠的刺在我的心頭,絞得我痛得無法抑制。
心很酸。
一股鹹澀的暖流淌過喉痛,我眼眶止不住熱了。
“你這又是怎麼了……”一聲微弱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笑意,“我還沒死呢。”
我恍惚地看著他,笑入了眼且很是溫暖。他已經許久沒這麼望著我笑了。
窗外蕩著醉人的香氣,風吹過,一陣桂花雨,偶爾有一片,落在他枕邊,色澤金黃的桂花碎瓣,他眯眼聞了一下,悄聲說:“伊人又為誰歸。”
我挨著床,坐在地上,輕聲問:“風大……我沒能聽清楚,義父您再說一遍。”
“酒……明年花開又喝不到你釀的酒了。你不在的日子我也試過……可是卻沒你十分之一好喝。下次釀酒,你就取這個名字。”
我破涕而笑:“你這個酒鬼。”
他輕笑了笑,“勺兒,讓你照顧我這個老頭子,難為你了。”
其實,
你一點也不老……只是臉龐稍顯消瘦。
芳華,你還是第一次我見到你時那般清雅濁世,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男子。
“別說了,身子弱。你先睡一覺。”我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指都忍不住抖了。
“有些話,我想說。”他掙扎著想起身,卻無力地倒著,大口喘著氣,“勞煩你……扶我起來。”
我傾身為他立好靠枕,攙他起身,半躺在榻上。
他的身子沒有以往那麼軟了,衣袍下空蕩蕩的,骨頭硌得我有些疼,心在那一刻,徒然一縮緊,悶痛湧了上來。
我的手被人輕輕觸了,他自始至終都無聲地望著我,極為專注。
“自我見到他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會被好好照顧著,他們……都是好人家的公子。”
芳華……
我只要你,只想永世陪著你。
“我記得你喜歡吃熱乎乎的白麵饅頭。”他仍是在笑,聲音漸漸緩了下來,似乎已疲憊得眼都睜不開了,“勺兒,你明早想吃什麼……等我身子好了,就為你做。”
“你會好起來的……一定。”
絹布上說,若成年獸不墮紅塵心如明鏡,可長命乃修仙。動情者便如荒草,歲歲枯榮,浴入火海,反覆輪迴。
可他躺在榻上,氣息微弱。眼角下的淚痣已全然黑了……
“芳華,你不會有事。”
他闔上了眼,上氣不接下氣:“死後。替我……將屍骨捎給子川。”
我默默地拿帕子給他擦著汗。
心卻像刀絞一般陣陣疼痛了起來……芳華,你這樣把我置身何處,為何忍心傷我到這等地步。
我摸著他皺起的眉,看著他堅毅的眼神,心中有萬端的無奈也只有妥協。
我哽著喉嚨說:“現在就去給你找他。”
你當真這麼愛他,
我就用他的血,來救你。
一隻手卻隔著被子緊緊地握住了我。他手上的面板闇然,指極瘦……他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握緊了我,他眉峰微蹙就這麼專注地望著我,像是在哀求著什麼,眼裡隱隱有淚光,嘴抖著無聲地吐著兩個字。
可是我視線裡早已一片模糊,無法辨別了。
芳華,我將用盡全力,就算對方是皇帝老兒……我也要把他從龍椅上拽下來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