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點像我的一個朋友,不是容貌,而是一些小動作。”
阿珩望著夕陽沒有說話。
“她叫西陵嫘,現在知道她名字的人很少了,可在三千多年前,她曾是整個大荒最有名的女子,被稱為西陵奇女,我父王還曾命我的兄長去求過親。”
阿珩問:“她答應了嗎?”
炎帝搖搖頭:“沒有,如果她答應了,也許我的兄長就是炎帝了。”
阿珩問:“您的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炎帝笑了,有濃濃的惆悵,“你們果然是很像。阿嫘在很多年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在她之前從沒有人關心,在她之後沒有人再敢問,你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朋友。”
炎帝的手放在妻子的墓冢上,神色溫柔,眉眼間有綿綿不絕的相思,“我自小靈力低微,不善於那些打仗的法術,長相也不出眾,一直不受父親看重,兄弟們也不大和我一起玩,我喜歡一個人種植花草。都成軹邑的外面有一條河叫濟河,濟河岸邊住的都是靈力低微的神族,他們沒有能力做官也不能參軍,只能靠打些零工做點小生意為主,一個賣花女就住在濟河畔,她喜歡用靈力培植各種藍色的花,有藍色的牡丹、藍色的芙蓉、藍色的風信子……”
炎帝的手從身邊的藍色山茶花撫過,“我第一次看見她時,是一個溼漉漉的清晨,我去河邊採摘藥草,她出門汲水,穿著一襲白底藍花的長裙,鬢邊簪著一朵藍色的山茶花。當時河上的人還很少,我們隔河而立,視線交投,她微微笑了一下,我卻驚慌得看都不敢看她,撿起鋤頭就往地下鋤,結果鋤到自己的腳,她在對岸大笑。我在榻上修養了一個月,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傷一好,就算著她汲水的時點去河邊,剛開始是幾個月去一次,慢慢變成幾天去一次,再後來我天天都去河邊挖草藥,可我不敢和她說話,年少時的我十分內向靦腆,一看到她就臉紅心跳,連多看一眼都不敢,我們一直隔河相望,卻一直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三年後,父王命我陪哥哥去西陵家求親,以為阿嫘很會養蠶,我正好培育出一株碧玉蠶,父王覺得我能幫著哥哥投阿嫘所好,就讓我一塊去。那次求親很失敗,阿嫘把哥哥刁難得狼狽不堪,不過我和阿嫘卻成了好友,阿嫘邀請我和她一塊去大荒遊歷,我自然忙不迭答應了,後來我們又認識了能歌善舞的阿湄,三個人結成了兄妹。三人中我最年長,阿嫘卻膽子最大,總是帶我們去做一些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炎帝笑著搖頭,眉宇間有疏朗開闊、意氣飛揚,“那真是我生命裡最瘋狂的一段歲月,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原來我也會醉酒鬧事、打架鬥毆。我們三個還約定‘要永遠在一起,永遠和現在一樣快樂’。阿嫘大聲地所誰要是違約,她就會懲罰誰。可是,她碰見了那個光華耀眼的少年,她自己先違約了。她離開的那天,我們也是坐在一個山坡上,像今天一樣眺望著夕陽,我吹曲子,阿嫘唱歌,阿湄跳舞。我的曲子還沒吹完,阿湄的舞還沒跳完,阿嫘突然說她要走了,要去找那個光華耀眼的少年。阿湄非常生氣,怒氣衝衝地跑了。我去送阿嫘,他問我‘可有喜歡的姑娘,可有想永遠在一起的人’,我突然就想起了濟水岸邊的藍衣女子,阿嫘所‘你若喜歡她就該告訴她,你難道不怕她會嫁給別人嗎?’突然之間,我就慌了,都來不及和阿嫘告別,就匆匆往回趕。”
阿珩明知道他們最後結成了夫妻,仍然很緊張,“你找到她了嗎?她還在濟水邊嗎?”
“我半夜就到了河邊,一直守到太陽出來,都沒有看到她。岸邊的藍花依舊在風中絢爛,可簪花的女子已經不知何處去。我又是失望又是難過,失魂落魄地傻站在河邊,從清晨站到了晚上,等天色黑透,我回頭時,卻發現她就站在我的身後,鬢邊簪著藍色的離花,含淚看著我。我以為她的親人過世了,擔心下竟然忘記了我們並不認識,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別傷心,以後我會照顧你。’她微笑著取下離花,扔到河裡,‘你二十年都未出現,我以為你出事了。’我這才明白她鬢邊的離花是為我而戴。”
“後來呢?”
“後來,我們當然還經歷了很多風波,因為她的身份太低微,我父王堅決不同意,幸虧赤水氏幫了大忙,將聽訞寫入族譜,聽訞才以赤水氏的身份嫁給了我。”炎帝微笑著撫摸過墓碑。
“聽訞就像這些山坡上的野花,看著柔弱,可不管再大的風雨也不能摧毀它們,但我卻害死了她。聽訞的身體不適合生養孩子,可我身為炎帝,必須要有子嗣,她為了我一次又一次懷孕,榆罔出生時,她的身體終於垮了。”炎帝把頭靠在妻子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