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不恐懼你。我生怕有一天,你因為祝融或者其他刺激,狂性大發,把你所學的一切都用來對付神農百姓,所以我給你下了毒。”祝融再暴躁貪婪,后土再隱忍深沉,也有弱點和牽絆,蚩尤卻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性子又狂妄不羈,天不能拘,地不能束。
蚩尤不耐煩地說:“算了,我懶得聽你囉嗦,也懶得和你算下毒的賬了!你給阿珩配好解藥,我就會永遠離開。”
炎帝笑看著蚩尤,眉目間有淡淡的溫柔,“一百八十年前,你狂怒下離開神農山,我以為你絕不會回心轉意,榆罔卻星夜把你追了回來。那時,我就知道我看錯了你,可一瞬的猶豫,終究是沒有為你解毒。我本來決定等你從蟠桃宴歸來。我下令祝融他們把守神農山,嚴禁任何人上山,不是阻撓你,而是因為我自己中毒了,快要死了。”炎帝最後這句話內容太詭異,幾乎讓人覺得聽錯了,可他又明明白白地說了一遍,“蚩尤,我中毒了,活不了多久了。”
蚩尤去抓炎帝的手腕,炎帝沒有任何防備,任由他扣住命門,“軒轅族族有青陽,高辛族有少昊,神農族卻沒有一個可堪重任的繼承者,榆罔心地仁善,可能力平平,祝融過於貪婪殘忍,野心太過能力,共工又太古板方正,不懂變通,后土倒是可造之材,但他看似柔和謙遜,卻機心深藏,過於隱忍小心,這樣一群不爭氣的小混蛋還一個不服一個,只怕我一死,他們就要忙著鬥個不停,榆罔根本鎮不住他們。”
炎帝憂心忡忡,“軒轅黃帝已經厲兵秣馬,隱忍千年,我的死訊,就是為他吹響了大軍東進的號角。高辛和神農已經兜了幾萬年,當年俊帝繼位的關鍵時期,我父王派十萬大軍壓境,若沒有少昊力挽狂瀾,只怕俊帝早已成了枯骨,這樣的仇豈能不報?”
炎帝眉間有一重又一重的憂慮,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山即將傾倒,阿珩身發冷,心狂跳,似乎已經看到了千軍萬馬的怒號奔騰,蚩尤卻好似什麼都沒聽見,只專注地用靈力探查炎帝的身體。
炎帝的語聲無奈而蒼涼,“大荒幾萬年的和平安寧就要徹底終結,天下蒼生又要陷入連綿不斷的戰亂中。”
蚩尤默默拿開了手,炎帝凝視著蚩尤,“你看能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原諒我這個老頭子嗎?”
蚩尤冷著臉說:“你還沒死呢!”語氣雖然仍然不善,卻再沒提要離開。
炎帝笑道:“我打算在死前封你為督國大將軍,不僅神農國的全部軍隊都歸你統領,你還有權駁回炎帝的決策。不過,神農國的軍隊分為六支,一支是炎帝的親隨,只炎帝能調動,另外五支則……”炎帝嘆口氣,“實際上你能不能調動所有軍隊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他站了起來,“我去給阿珩配置解藥。”
炎帝一走出去,阿珩極力抓住蚩尤的胳膊,結結巴巴地問:“炎帝,他、他、他說的都是真、真、真的嗎?他是醫術冠絕天下的神農氏,怎麼可能治不好自己?”
蚩尤淡淡說:“他這一生為了治病救人,研習藥性,嘗試了太多毒物,各種藥性在他體內混雜,一直在磨損他的身體,他這兩年應該又嘗試了不知名的毒草,毒草本事的毒,他已經解了,可毒草引發了幾千年來鬱積在體內的毒素,現在是萬毒齊發,無藥可救。”
“那也有辦法,對不對?”
蚩尤低頭看著阿珩,輕撫了下阿珩的頭髮,沉默地搖搖頭。
阿珩猛地放開蚩尤,跑出屋子,抬頭望著藍天,大口大口地吸氣可仍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麼多年三國鼎立,太平無事,就是因為炎帝德高望重,天下民心所向,即使雄才偉略如父親也不敢逆天而行,如果炎帝一死……阿珩不敢再想下去。
遠處的山坡上,夕陽把層林都染成了金色,阿獙和小鹿正在玩耍,一追一逃,一躲一藏間,歡快地鳴叫聲傳遍了山林。
阿珩不知不覺中追著它們的步法,走進了那個藍色的山谷,阿獙和小鹿卻不知道哪裡去了。
她坐在山坡高處,看著紅霞密佈的西邊天空。
夕陽正一點點墜落,這是最後的美麗安寧了。
她隨手摘了兩片葉子,放在唇邊吹奏著,滴滴溜溜的聲音在山谷裡傳開。
有人聞曲而來,坐在了不遠處,阿珩沒有理會,依舊吹著曲子。
一曲完畢,她才側頭看向坐在墳塋旁的炎帝。
傍晚的風大了,藍色的花海一波又一波翻滾著浪花,時起時伏,炎帝的身影時而模糊,時而清楚。
阿珩走到炎帝身邊坐下。
炎帝微笑地看著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