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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的要麼創造世界,要麼毀滅世界的狂熱愛上了一位女性,可是有一天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幾欲瘋狂,原來他的愛人要上廁所,而且,天哪,太難以置信了,她居然會拉屎!

一般人不至於這樣極端,但是人沉浸在美好情感當中的時候,是比較迴避排洩之類的事情,它甚至都不像Zuo愛這樣容易提及,因為性慾有時候也能跟愛扯上關係,至少也會跟觀念什麼的有些勾結,再不濟也是一場小規模團隊活動,而排洩實在是一件徹頭徹尾的私事。我的一個朋友就委婉地告訴過我,他無法設想林黛玉會嗶嗶啵啵地拉肚子——要知道他之所以年屆高齡還守身如玉,完全因為他要找一個黛玉這樣的頂級女人。他還告訴我,一部法國小說中主人公的表述更稱他的心意,那位青春期的藝術家說:“上廁所?我甚至都不能忍受她眼球的轉動!”

廁所越簡陋,其私密性就越差,於是保護私密的重任就落到如廁者自己頭上。小時候,每天上學總要經過一片菜地,菜地裡有三四個由玉米稈和油毛氈湊起來的簡易茅房。這樣的茅房不分男女,一般只有一個蹲位。裡面的人顯示自我存在的方式只有一種,就是聽到腳步漸近的時候,大聲咳嗽。我喜歡這種人暗我明的遊戲,經常在茅房前走來走去,引得裡面的人一邊提心吊膽地解決問題,一邊扯著嗓子咳嗽,喉嚨都要咳破了。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高手,他帶了一張報紙去唸,我再沒能干擾他,但是他干擾了別的茅房,別人擔心他念報的聲音太大,聽不到腳步聲,齊聲要求他閉嘴。

就算條件簡陋,也還有另一種讓人大開眼界的思路。據說在某邊遠地區,那裡的廁所沒有門,所有的人腦袋衝裡,屁股朝外如廁,原因很簡單,無論男女,屁股都長得差不多,不像臉那麼有個性,由它出面展示存在是最好不過的了,正像那句話說的,讓真正的主角擔當主角。我曾經向一些從那裡來的朋友求證過,他們要麼就說不知道,要麼就憤怒地要拔拳相向,他們不知道我發自內心地欽佩這種創意,絕無輕慢之意。

中國人把廁所稱為五穀輪迴之所,喜歡自然而然地解決排洩問題,沒有在這上面太講究。清代李漁的《閒情偶記》放到今天就是暢銷書《格調》的本土版,把精緻生活的條條款款都細細列了一遍,惟獨說到廁所乏善可陳,只是抱怨常常一泡尿把靈感給放跑了。他所想到的好主意就是在書房的牆上鑿一個洞,然後用一枝小竹把尿接引到屋子外面,這樣就可以“遺在內而流於外,穢氣罔聞”。根據來自北京胡同的生活經驗,經常有人尿尿的牆角會有白色的尿鹼,刮下來煮肉,肉特別爛特別香。不過這跟格調好像沒什麼關係了。

古代廁所也有豪華的,晉代石崇家裡的廁所就很著名。裡面設施豪華,濃香撲鼻不說,另有十來個光彩照人的婢女在一旁服侍,還準備了新衣,事畢之後,客人可以換衣而出。就算是上等人家的閨房,也未必有這樣的排場。不過這樣的廁所,主要還是用於炫耀,已經跟解決內急沒有太大關係了。廁所落成之後,石崇自己用不用不知道,據記載極少有客人光顧。我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美女環伺,假服務之名破壞了大小便的私密性,讓人覺得被監視,不自在。一個人再風流倜儻,有些形象還是很不足觀的,但是恰恰是這些不足觀之的事情處理得隱秘舒暢,才能更加人模狗樣。石崇的廁所,看似奢華之致,實則違背了基本的情理,太猖狂,不體諒,更談不上品位。一個暴發戶所能做到的蠢事,也不過如此了。

相比之下袁世凱就要體貼得多了,據說他曾經送過老佛爺一個精緻的恭桶。上面描金畫鳳的精細就不必說了,內裡細細地鋪上了一層黃沙,其上鋪有一層水銀,於是出而無味,沒而無聲,出色地解決了兩個老大難問題。這樣的禮物不在貴重,亦不在稀罕,只在熨帖二字,沒有懷春少女的心思、高階奴才的周全和風險投資家的膽色,就出不了這樣化腐朽為神奇的好牌。

林語堂曾經說,從四肢觸地到直立行走,這一進化環節把原本的後部變成了後來的中心。但是人對中心地位的認識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我個人覺得,一個明亮的帶馬桶的衛生間確實是一種對中心地位的最高承認。輕輕合上門,合頁上過油,無聲無息;推上鎖,光滑的金屬手柄握感極好,沒有一點滯澀。優雅的馬桶如百合綻放,圓潤的曲線,溫柔地迎合你的肌膚,微涼的坐圈,和你的體溫逐漸中和;最初清涼的刺激,在完全放鬆前讓肌膚毛孔小小集合。長舒一口氣,調整好坐姿,做出放下一切的準備,然後就可以把自己徹底交給馬桶,把龍頭滴落的水聲當成背景音樂,做各種形而上的思考或聯想。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