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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殺了他,難道你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嗎!”

“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愛我。愛一個愛你的人。我值得你愛,因為我全心全意地愛你,像你當初愛他一樣地愛你!哪怕不愛我,你也要去愛別人。你還要活著去愛!把對所有人的虧欠內疚,都用你對這個世界的愛彌補回來!”

“不可能了,我再也不想愛上什麼人了,我沒力氣了,我害怕。”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絕望是嗎?恨他是嗎?後悔是嗎?因為這些你也想去死是嗎?你想在死之前報答我是嗎?南北,你看你多善良啊!你這麼絕望還能想到我,還能想到別人。既然你有這麼多的虧欠,為什麼不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用愛來回報別人呢?他欠了你的,你又欠了我的,誰知道我又欠了誰的呢?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的,永遠都是一個欠一個的,放手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我媽媽呢?她欠了誰的?她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給過她什麼?”

“你是什麼都沒有給過她,但是,你怎麼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欠過別人的呢?也許,就在這裡,也許就在我們的樓上或者樓下,就住著一個愛過你媽媽的人!他一輩子都沒有得到過她,就默默地愛著她,默默地為她做了一切。難道就因為她不知道你不知道就說沒有這樣一個人嗎?就要否認他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嗎,就說她沒有虧欠過別人嗎?聽我的,把對一個人的恨換成對所有人的愛,你要比現在快樂一百倍、一萬倍。試著去努力一下,你可以的。你要替你媽媽把她沒活完的日子活出來,活得久一點,快樂地活,用你的快樂彌補對她的虧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能快樂,你知道嗎?”

張小京走了。她關了日光燈,擰亮床頭那盞昏黃的小燈。她坐在床上倚著牆,被喜慶的顏色塞滿的房間顯得那麼空蕩蕩。

如果她不是一直緊閉雙眼的話,也許這裡現在就不會那麼空那麼蕩。她並不在乎和誰上床。還有什麼可在乎的?真沒什麼值得在乎的。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緊閉著雙眼呢?現在,盛在心裡這份空這份蕩該怎麼辦?就是翻遍《康熙字典》也找不到一個詞一個字來描述這痙攣的神經。

她散淡地溜達到窗前,抽著一支菸,無事可做的恐慌糾纏著她。寧靜而漆黑的夜向她壓過來,她突然冷酷地笑。如果黑夜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婊子,那我們要不要狠狠地嫖?

“小靈通”忽然唱起了歡樂的歌,她嚇了一跳。一個似曾相識的號碼。“喂,你好。”她說。夜裡的“小靈通”顯得格外聽話,通話質量相當有保證。他一開口她就認出他的聲音,竟笑了。哦,是老安,他的“肺癆”還沒有好。

像老朋友那樣地進行問候,他們似乎真的已經很熟。他問她在幹什麼?她說,寫悼詞呢!他竟笑了,說,倒黴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她故作輕鬆地說,真的,你不信嗎?你聽聽!――念親人,自此陰陽相隔,生死茫茫,恨難再見。悽然嘆,斯人已逝,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宛若尚未走遠。悲惟剩,無言相對,扼腕垂淚,長夜無眠。寄哀思,長風浩渺泣凋零,婆娑淚眼。心肝碎,一夜霜雪罩鬢間,悲慟驚天!日高懸,星月映輝;雁悲鳴,花草灑淚;未亡人,悲欲絕世;痛死別,無緣膝前;吾心願,永垂千古;新碑無字,銘刻心間。――怎麼樣?寫得不錯吧?可以入選中學課本了,最差也是一篇古文賞析。

她嘻嘻哈哈地說。他也嘻嘻哈哈地問,哪抄來的?

“我自己寫的!”她說。

“你沒事寫這玩意兒幹嗎?”

“給我媽媽。”

電話那頭良久沒有聲音,她似乎聽見窗外的風聲呼呼掠過。下午在張小京車裡她聽廣播說夜裡有東北風五六級,現在就開始了嗎?東北風,冷啊!

“你在哪裡?”她問,“我好像聽見外面颳大風了。”

“你家樓下,公用電話。我現在可以看見你。你左手拿著電話,右手放在窗臺上,你還梳了一個辮子,我看不清你的臉。”

“你在哪兒?那個黃色的公用電話亭?你站在那裡幹什麼?你這個傻瓜!快上來!你會被凍死的!”

“等著我。”老安說。

張小京鑽進車裡才把電話開啟,湧進來的果然是果果的短訊息。他在想,這個女人真麻煩!只要給她一點縫隙,她就會像水蛭一樣地粘上來,吸乾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滴精華。

才開啟手機,她的電話又跟了進來,他沒必要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