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用荒厄的眼看,乘著荒厄的翅膀。而荒厄一度黯淡的火羽,又燦亮如陽,烘
然溫暖,更驚嚇得屬極陰的鬼流和業潮往壓力最小的陷阱衝去。
我們在狹小的屋子裡翱翔,搧起燻暖的風,無孔不入的穿透每個死角,並且再次
強化陷阱。
當我和荒厄一體同心的時候,有種極度安祥平靜的感覺。即使處境這樣的兇險,
我們也相信,一切都能熬過去。
我就是荒厄,荒厄就是我。我們是互相屬於的。
飛翔的滋味,這樣的甜美。驅除盡了所有的鬼流,黃阿姨終於吐出最後一道業潮
,委靡的倒在地上。
我們張口,一起發出極高的聲音,精純如火焰般,開始焚燬累積十幾代的鬼流和
業潮。
但卻無以為繼。我被疼痛和寒冷襲擊了。低頭看,黃阿姨用一種奇怪的姿勢蜿蜒
的在我身上,從我脖子抓到小腹。血汙染壞了世伯的符。
我忘了。她帶著的,自己的業,是不歸在十幾代的累積中。這是留存著要到她死
才歸進這個業潮。現在她讓業控制著,破壞禁制當中最弱的一環:我。
原本燻暖的風為之一變,荒厄還來不及救,陷阱發出響亮的哀鳴,尚未焚燬的業
潮和鬼流傾巢而出,我掏出懷裡的月水一潑,他們閃開月水範圍,卻拖住我的左
手,一絞一扭,我就看到自己的前臂骨出來和我相見歡了。
原來骨頭這樣白啊,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骨頭。
但這種模糊又搞笑的念頭一閃即逝。我脫離的不夠快,所以我等於是一半在自己
身體,一半在荒厄那兒。當我的前臂被扭斷時,荒厄也折翅了,發出尖銳的痛叫
。
這時候,痛覺才強烈的襲擊了我,我想是刺破了動脈,血噴了出來,不一會兒,
我就倒在血泊中,而我的血漸漸侵蝕了月水的效力。
我將折翅的荒厄拖過來,用右手摟住她。爭取一點時間就好。荒厄是妖怪,她恢
復的很快。
最少她得活著離開。
我失敗了。面對十幾代的業力和怨恨,我只能承認失敗了。
果然世界上最可怕的異類,本質還是人類所造啊。不管是厲,還是業。
沒關係,最少我要讓荒厄活下來。
拖著軟垂的手,我奮力挪到角落,抵著牆。這裡還有鹽和月長石,可以擋一下下
。
「我們可以走!」荒厄試著舉翅,卻痛呼一聲。
「少說一句吧,我的小姐。」她現在只比我矮一些些,沒辦法塞在我懷裡保護了
,我愛憐的撫著她汗溼的頭髮,「妳快設法養好傷…不然我們都活不成了。」
掏出彈弓,我用嘴咬住放彈子的地方,拉滿空弓。
為了荒厄,拋擲健康也無所謂。她是讓我帶累的,這是我要自己了結的一切。
我放了弓,將鬼流和業潮逼遠些。
一分鐘?兩分鐘?其實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我沒辦法幫自己止血,只能無助的看著血不斷的湧出來。至於我老爸呢?他正抱
著自己的孩子,遠遠的縮在牆角,動都不敢動。
早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了…但我開始虛軟、發冷汗,最糟的是,我的痛感漸漸遲鈍
。
我想我要休克了。
不能昏倒,不行。一但休克,荒厄的翅膀還沒恢復,我還不想死,說真的。
我答應唐晨夏天的時候一起去海邊打水仗,我答應他的。
想到他的名字,我悽苦的笑了一下。光是這樣想,就覺得暖了起來,他一直是我
生命中最燦爛的陽光。
「…唐晨。」我輕輕念他的名字,像是要給自己勇氣。
陽光像是突然穿透這個陰暗悲恨的屋子,在我身上盤旋,漸漸成形,金蛇睜開眼
睛,望著我。
他的額上竄起糾結的角,全身的蛇鱗嘩啦啦的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