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閃,換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湛齊兩家合在一起方能保持玄黃界此時的平衡,私底下鬧鬧意見可以,但是不能真做出背後捅人家刀子的事。小事不能,大事更不能。你是我的女兒,一次兩次哪怕五六七次,我都能替你把事平下去,但是凡事都要有個限度,不能給臉不要臉。齊惠風素來當你是個年輕氣盛的小輩,看我的面子,也不會真和你計較。可你當齊惠風是真糊塗嗎?他不過也是看到柯影已死、事已至此,他自己兒子也有錯誤,所以就別再傷了兩家的和氣。否則他只需一個電話,查出那個手機號是你同寢室同學楊安的號碼,查出她當夜在你們學校附近三站地的聽風樓出沒過,吃披薩喝咖啡看高數課本,再進一步查出你當晚也在那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湛明嬋聽得默默不語,一股子寒氣從腳心冰到胸口。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事無鉅細,只要他想,他都要弄清楚,他都要監控住!他是連一個縫隙的自由都不肯給她!
湛修慈看著面色呆滯的女兒,緩緩道:“你想清楚了,告訴我,為什麼不肯好好學習,不肯好好配合家裡的工作,哪怕我打你罵你,哪怕你自己病著忙著,哪怕單槍匹馬孤軍作戰,你也要查這個和你一點干係都沒有、更不會給你帶來一點好處的案子?”
湛明嬋沉默良久,湛修慈在一旁靜靜等著。
“因為……”湛明嬋呢喃道,“我不要讓蘇琳死得不明不白。”
湛修慈得了這個答案,他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
“時間,不多了。”他沉沉道,慢慢起身,“你先好好休息吧。靜下心,仔仔細細地想……你疏忽了多麼重要的東西,包括齊家也……”他搖搖頭,給女兒蓋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深夜,湛明嬋漸漸醒過來。她白天睡了太久,以至於入了夜,反而清醒。
她盯著天花板,想著湛修慈白天的話:
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和後面那句讓自己休息,干係不大。
父親的意思是:簡畫蝶的時間不多了嗎?事情要完結了嗎?
她心情煩躁,感到口乾舌燥,伸出胳膊想去摸那隻放在床頭櫃上的
水杯子。誰知杯子沒摸到,卻不知碰掉了什麼東西,嘩啦啦一片雪白,都散在地上了。她拉開燈才發現——父親一定是趁著她睡覺的時候進來過,把一摞照片放在了床頭櫃上。而杯子卻給拿到了一旁,盈盈透明的水在暖色燈光下安安靜靜。
父親幹這麼無聊的事做什麼?湛明嬋很清楚除了自己,也只有湛修慈能隨意進她的屋子。她那些守夜的傀儡都被勒令設定為不準攔住湛修慈的。
她不耐煩地套上拖鞋,撿起相片,一張,兩張,三張……
忽然,她頓住了。
有什麼靈感,宛若一尾泥鰍,偷偷溜過。
它沒有溜走,而是還停留在腦海裡,正在搖頭擺尾,等待著人去發現。
快出來,快出來!
湛明嬋心底吶喊著,她閉上眼,讓自己平靜,平靜。
深深吸氣,吐氣。她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右手和左手,各拿一張相片,都是背面朝上。
她看到自己的兩個大拇指都壓在照片底面之上。
兩手食指和中指,在照片下方。無名指和小指,也在照片之下,很自然地與照片接觸。
她想起了梅展死前捏著的那張照片。
泛黃的、邊角皺起的照片。
背面印著一個鮮紅的拇指血印,正面更是淌了不少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血痕,其中有一個地方似乎已經被警方進行了一番處理,刮出了下面的那張人面——被浸在薄薄的一層血紅中。
那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約莫十一二歲,笑容的燦爛宛若身後茫茫大海上騰起的萬丈金光。
那是賀希希。
警方說,梅展的食指按著的地方,就是她要指證的人——賀希希。
賀希希當時被控制著,她若殺了梅展,梅展指證她,也合情合理。
當時,湛明嬋沒有多想。直到幾秒鐘前,她也沒多想。
“不要……”湛明嬋輕輕呢喃著,“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bu……yao……bu……yang……bu……yang……bu……yiyang……yiyang……”
輕輕翕動的嘴唇停了停,她的臉色開始發白。
“翅……翅……”她想著葉姍臨死前發出的聲音,“翅……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