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條白影飄蕩,將天地都遮得一片模糊。隱隱,一股水聲若波濤般轟隆。
湛明嬋手中拎符,二話不說就彈了出去,她功力甚高,又是有備而來,用的是上等符咒,雖然手下留了情面,但是符咒一發出去,那些個白影頓時四散逃開,頃刻間消失到無影無蹤,轟隆隆的水聲也停歇了。
湛明嬋也不追擊,先奔去看梅展,探了鼻息,還活著。剛扶起來,腦後一陣風聲殺來,湛明嬋拉著梅展往旁側一偏,她留下的傀儡也已降伏住來人——正是騰印。
一隻傀儡奪了他手中的石塊,另一隻搜走他褲兜內的匕首。
不知哪裡傳來了水流的輕響,從遠方來,就在石橋那個方向。
湛明嬋將梅展輕輕放在河岸邊,冷冷注視著騰印,騰印亦冷冷盯著她,目光愈發兇狠,完全不似當初那個硬朗而誠懇的男子。現在的騰印,宛若惡魔臨世。
“你必須得死。”他說,“雖然很抱歉,但是……必須……”
湛明嬋眉峰一挑,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什麼,但是遲了一步——脖頸間一涼,梅展手持小刀,勒住了她的脖子。
水流聲宛若小溪,輕悅動人。
“讓你這些鬼東西滾開。”騰印在傀儡的鉗制下,大笑著開了口。
湛明嬋輕輕偏頭,餘光看到梅展的臉龐,慘淡如雪光。
“對不起。”她迴避著湛明嬋的視線,說。
但是她手中刀子貼得更緊了。
不知何時,小溪潺潺的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瀑布般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溼漉的潮氣,月色似乎被洗滌過,越發飽滿,幾至妖冶。
湛明嬋揮手散去所有傀儡。
騰印直起身子,撿起石塊和匕首,滿意地走到湛明嬋身前,輕聲道:“只要解決了你……”
“你逃不掉的。黃絲妙死了,警方在搜尋你。”湛明嬋說,“還有你,梅展。”
那瀑布聲越來越大,幾乎近在咫尺。
妖嬈的樹枝一陣猛烈的搖擺,忽然又停了。
騰印眼中閃過一絲陰冷,梅展低聲說:“黃絲妙真的不是我們殺的,姚窕、溫彥哲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們也想知道誰是兇手,我們自己也在防備那個兇手……”
“你們是要說,最終,你們只殺了我一個人嗎?還真是好人啊。”湛明嬋鎮定自若。
梅展無語,湛明嬋道:“賀希希……恐怕已經遇害了。”
“我知道。”梅展嗓音顫抖,說,“我……早該猜到了……是那些幽靈,索了她的命。他們果真不會放過她……還有姚窕、溫彥哲、黃絲妙……”
“不是。”湛明嬋堅決道,“是騰印、溫彥哲、黃絲妙還有姚窕,一起謀害了她。並且將她的屍體埋葬在這河堤的岸邊,同樣被埋在這裡的——”騰印和梅展的唇色。霎時鐵青,“——還有當年你們那四個同學!”
湛明嬋直視肌肉扭曲的騰印,“被你們殺害的那四個孩子,你們的同學,朝夕相處的親密小夥伴,他們不是失蹤,不是被淹死的,不是被衝到海里,更不是掉落白浪水死的,而是在碣水畔,被心虛的你們用石塊,活生生地砸死了。”
“你胡說!”騰印大吼,伴隨著他的吼聲,水聲也大了起來,轟隆作響,一陣風送來濃濃的潮氣,“我們心虛什麼?!”他一字一頓。
“心虛——你們為了逃命,將他們一個、一個、一個又一個地丟下。丟到死境裡。”湛明嬋冷笑,“聽到了嗎?那聲音,和當年是不是很像?”
騰印和梅展的身子都在顫抖,他們沉默著,側耳聆聽。
可是這個時候,水聲停歇了,風也不走了,盛夏樹林河畔,沒有蟲鳴,只有月光默默搖曳,搖得輕盈,搖得淒冷,搖得不安。
有什麼,在黑夜中靜靜地醞釀著。彷彿蟄伏的獸,隱藏在茂密的林子後,在樹葉的間縫後透出兩點幽光,冷冷地注視著獵物,伺機發起致命的襲擊。而它的獵物,茫然不自知死亡的腳步。
“我們逃……”梅展醒過神來,她的牙齒卻在發抖,“我們逃什麼……”
“夢裡河。”湛明嬋輕輕吐出這三個字,“為了從夢裡河的吞噬中逃開……譬如……”
轟然一聲驚天動地,激盪的水流從石橋處奔騰而來,仿若萬馬踏蹄般的轟轟烈烈,彷彿海浪潮湧般的鋪天蓋地,彷彿山崩地裂般的壓頂之勢,洶洶而來,瞬間席捲湛明嬋、梅展和騰印,一波波浪頭打過來,將他們壓在下面,又是一波波潮湧竄上來,將他們託到水面,一艘不知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