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吹來的風都是冷的。
烏爾曼緊了緊身上四處是破口的袍子,嘴巴里吆喝著用荊條編制的鞭子把亂跑的小羊趕回羊群,如果不是頭羊年紀太大了,他也不至於如此辛苦,四處圍攏這些亂跑的四角混蛋。
也許明年會好點吧?三十多隻羊群裡面有兩隻公羊已經算是成年,明年或許就有了競爭頭羊的資格,當然前提是它們能夠安然度過接下來的冬天,烏爾曼無聊的想著。
烏爾曼今年不過十五歲,是布哈拉一個普通富商馬西姆的家養奴隸,所謂家養奴隸就是奴隸所生的孩子,他的所有一切都是主人的財產,包括身體在內。雖然年僅十五歲,而且不能和那些能夠每天都有肉吃的富商子弟相比,烏爾曼卻是硬生生憑藉自己的毅力活得還可以。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死去父親留給他的一手刺魚的技術,如果僅憑主家給的食物,他和他阿孃早就餓死了。
對於烏爾曼來說,馬西姆是個吝嗇又貪婪的主人,比草原上的豺狼還要貪婪,十一歲那年父親為他戰死,打勝了馬西姆的敵人,卻沒有絲毫戰利品分給自己和阿孃。阿孃是個老實的粟特女人,死去的阿爺據說是東方漢人的血脈,東方漢人很強大嗎?烏爾曼不知道,儘管他有一個漢人的名字叫許思歸,卻很少有人這樣稱呼他。
阿孃有時候會用思歸這樣的名字叫他,而且經常低低的訴說什麼漢人早晚會回來之類的話語,烏爾曼卻很少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阿爺除了留給他一手刺魚的本事,還有直頭髮和黑眼睛,這些都讓他與本地的許多人不同,這些不同帶給他的更多是歧視與屈辱。
和他一樣待遇的是赫吉家家養奴隸,名字叫庫努的小子。
庫努的漢人名字叫做田望東,和烏爾曼一樣是個放羊的小子,只不過庫努要比烏爾曼的性子活泛多了,按照他的話來說,這些欺負他的人都是狗雜碎,早晚有一天漢人來的時候會把他們都殺掉。
“烏爾曼,你又發呆了……”無聊的盯著羊群吃草的烏爾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閉嘴,庫努混蛋,總是大喊大叫的,赫吉的兒子沒再用鞭子抽你?”烏爾曼對這個夥伴說話的時候從來沒什麼顧忌。
“赫吉就是個老笨蛋,他兒子班爾吉也是笨蛋蠢貨,早晚老子要幹掉他們……”庫努嘴巴里叼著一根草棍,吊兒郎當的甩著手裡的鞭子,身上的袍子和烏爾曼一樣滿是髒汙和破口,腦袋上的頭髮像雜草一樣,腳上纏著的是用乾草和破皮子捆紮起來當作鞋子的玩意兒。
“就你還老子……給誰當老子啊?長矛都用不利落,還想殺人?”烏爾曼平時很悶,不過和夥伴打嘴仗的本事還是有的。
“……烏爾曼你個混蛋,不就是長矛用得好點嗎?我用石頭打的比你遠!”庫努還真的玩得一手好石頭,二三十步外打鳥或者兔子從來沒失手過。
“屁,真要打仗殺人,誰和你玩石頭?都是彎刀長矛還要弓箭的……”烏爾曼擅長用矛刺魚,但是說到投擲,弓獵之類根本一竅不通。
“唉……啥時候能有把弓就好了……”庫努叼著草棍手臂枕在頭底下,不管不顧的躺在了草坡上,嘴裡嘟囔著。
“弓?難咯,除非到哪裡搶一把……”烏爾曼雖然只會用長矛,但對弓箭也是不無嚮往。
兩個人一時都沒了說話的興趣。
不知道過了多久,庫努躺在地上一個側滾,把耳朵貼在地表上,稍停就坐了起來,“有人來了,至少百多個騎兵……”
“應該又是哪一家……哎,好奇怪,他們來的好快,看!”烏爾曼用手指著遠方。
兩個放羊娃待的位置是河邊的一處緩坡,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一群騎著馬的人快速讀過淺灘,排成縱隊貼了過來。
“好像……衝我們來的?”烏爾曼有些驚愕的看著遠方,接著醒過味兒來,“庫努,要不要跑?”
“跑?跑到哪裡去?能快得過人家馬匹的四條腿?”庫努一臉無所謂的說道,說完又揪了一根草棍叼在嘴裡。
確實,他們兩個根本沒有馬代步,方圓一里內,四條腿的只有山羊,難道騎著羊跑路?無奈之下,兩個人只好傻愣愣的看著百多個騎士在高大的馬匹馱負下迅速靠近,不敢逃也不敢反抗,天知道這些人是盜匪還是軍隊。
百多騎兵的速度非常快,仿若幾個呼吸之間就到了近前,他們快速的停下馬匹,然後三位成群的散開,為首的一個下馬帶著幾個騎士到了目光有些呆滯的兩個人身前,“會說漢話嗎?”
庫努擦了擦嘴角快要溢位來的口水,“會!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