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門口，莫名的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儘管這背影已經很熟悉，但總覺得這些年來這背影缺少了一些什麼。不知怎的，漫步離去的魯媽媽嘎然止步轉身回眸。

“仇兒。”

“嗯。”

“媽還有什麼話要吩咐孩兒麼？”

“不要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語。不管怎樣，媽媽都在你身旁。繼續勇敢做你心中想做的事，你在媽媽心中永遠是最棒的。”

“嗯。媽，孩兒知道。別操心孩兒。回房間好好休息。”

聽完兒子的答語，魯媽媽隨即轉身踏步離開。而尹天仇目送母親回房後，便輕輕的關上門走去了陽臺處，眺望萬家燈火的夜色。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明亮。黯傷。喜劇之王。（7）

沒過不久，尹天仇回到沉寂的房間裡待著，莫名的情緒又開始趁機湧動，無奈之下，走向書桌關掉了筆記本，隨即躺在床上，拿出枕邊的《演員的自我修養》翻看著。不過翻看了好幾頁後卻突然發現自己記不得看了些什麼，隨即放下書，起身走到書櫃前，取出了《魯迅雜文集》，坐在了床沿上。隨處瀏覽著這熟悉的眾多雜文題目，最終所有的注意集中在了《論“人言可畏”》上，隨即照著頁數翻了去，靜靜的傾聽魯迅的心語：

“人言可畏”是電影明星阮玉玲自殺之後，發現於她的遺書中的話。這轟動一時的事件，經過了一通空論，已經漸漸冷落了。只要《玲玉香消記》一停演，就如去年的艾霞自殺事件一樣，完全煙消火滅。他們的死，不過像在無邊的人海里添了幾粒鹽，雖然使扯淡的嘴巴們有些味道，但不久還是淡，淡，淡。

讀到這裡，今夜的尹天仇不知怎的被熟悉的詞句深深震動了。思緒紊亂的騷動起來，在人言可畏的文章裡尋找自己曾經做過符號的字句：

小市民總愛聽人們的醜聞，尤其是那些熟識的人的醜聞。上海街頭巷尾的老虔婆，一知道近鄰的阿二嫂家有野男人出入，津津樂道，但她對於甘肅的誰在偷漢，新疆的誰在再嫁，她就不要聽了。阮玲玉正獻身熒屏，是一個大家認識的人，因此她更是報章湊熱鬧的好材料，至少也可以增加點銷場。讀者看了這些，有的想：我雖然沒有阮玲玉漂亮，卻比她正經；有的想：我雖然不及阮玲玉有本領，卻比她出生高；連自殺了之後也可以給人想：我雖然沒有阮玲玉的技藝，卻比她有勇氣，因為我沒有自殺。花幾個銅元就發現自己的優勝，那當然是上算的。但靠演藝為生的人，一遇到公眾發生了上述的前兩種的感想，她就夠走陌路了。

靜靜看完這段曾經波浪線做記的語句，尹天仇亟不可待的尋找著下一個符號處：

上海的有些介乎大報和小報之間的報章，那社會新聞，幾乎大半是官司已經吃到公安局或工部局去了的案件。但有一點壞習氣，是偏要加上些描寫，對於女性，尤喜歡加上些描寫，這種案件，是不會有名公巨卿在內的，因此也更不妨加些描寫。案中男人的年紀和相貌，是大抵寫得老實的，一遇到女人，可就要發揮才藻了，不是“徐徐半老，風韻猶存”，就是“豆蔻年華，玲瓏可愛”。一個女孩跑掉了，自奔或被誘尚還不可知，才子就斷定道，“小姑獨宿，不慣無郞”，你怎麼知道？一個村婦再醮了兩回，原是窮鄉僻壤的常事，一到才子的筆下，就又賜以大字的題目道，“奇淫不減武則天”，這程度你又怎麼知道？這些輕薄句子，加之村姑，大約是並無什麼影響的，她不識字，她的關係人也未必看報。但對於一個智識者，尤其是對於一個出到社會上了的女性，卻足夠使她受傷，更不必說故意張揚，特別渲染的文字了。然而中國的習慣，這些句子是搖筆即來，不假思索的，這時不但不會想到這也是玩弄著女性，並且也不會想到自己乃是人民的喉舌。　。　想看書來

明亮。黯傷。喜劇之王。（8）

讀完這熟悉的語句，尹天仇繼續搜尋眼角帶有符號的文字。不過，曾經的符號確乎再也沒有其他的了。莫名的尹天仇般的情緒似乎得了解藥似的，亟不可待的重新靜心通篇細讀全文。湧動的心緒開始在文字裡淡下去，尹天仇所有的神經轉而都在思索80年前身處演藝圈的阮玉玲女士。人言真的那麼可畏？可畏到用自殺的方式來解決？尹天仇思索了半天也沒究出個結論。不過，骨子裡彷彿不大承認這是一個現實中的真人故事。隨手盯了盯封面，魯迅雜文集幾個斗大的字再次引入眼前。這並不是魔幻小說，這分明是魯迅的文章，倘若魯迅是真實的歷史人物，阮玲玉應該也是。帶著這樣的思維，尹天仇不承認的情緒開始漸漸承認了。人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