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三關笑道:“叔,有俺在您這院子裡鎮著,您還用得著去叫縣城治安團那幫尿(suī)人給您護院?治安團的人哪個有俺好使!。。。。。。龍兒,哥這一趟出門走得急,沒帶長槍,去給哥哥尋幾把好用的槍來耍耍!”
龍少爺忙不迭地著兩個夥計從庫房抱來一大捆各式各樣的槍,都是新弄到手的稀罕貨。
“三哥,這一把絕對好用,您瞧瞧。。。。。。”龍少爺湊上頭低聲說道:“裡邊兒人弄出來的,軍政府剛買的德國貨,24式毛瑟狙擊步槍,帶瞄準鏡的,說是能打一千二百米。”
鎮三關端起槍來瞄了瞄,前後左右擺弄一番,一聲冷笑:“哼,帶瞄準鏡啊?哥打槍從來不看瞄準鏡。俺告訴你哈,打槍就是你越瞄他媽的越打不準!”
說話間兩下子就把槍管兒上豎的瞄準鏡給卸了,丟給張淳龍。
息棧在一旁圍觀男人那個牛掰得瑟的樣子,忍不住撇嘴:你這廝上一回抄槍點小爺腦袋的時候,不是據說很抽風地瞄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麼!哼!
鎮三關扛上槍,又順了五十發子彈。
“三哥,您就帶這點兒子彈夠用麼?多帶些!”
“不用那麼多。你們這院子裡哪個炮樓是守正門的?”
“東南角和西南角那兩個樓!”
“好,老子就守東南角,讓你的人都去守後門和側門。俺腿腳不方便,你找倆人扶俺上去!”
“三哥怎知對方是攻前門還是後門?”
“呵,姓柴的是土匪老子也是土匪,他要走哪條道兒老子還能不知?凡是大綹子出山砸紅窯,按照江湖規矩,大櫃和炮頭一定是要帶人從正門砸進去,不然就是丟臉面,在偏門後門瞎咋呼的都是一群嘍羅。柴胡子這人最是死要面子擺排場,斷不會走後門鑽狗洞進來。老子就到正門去堵他!”
大掌櫃扭頭正要蹦出屋去,息棧追上來拽住。
大掌櫃喝道:“你小崽子留在這兒不許亂跑!。。。。。。叔,你替俺看著俺媳婦,別讓他出去惹事!”
息棧心想,小爺知道你一定又是這話,小爺也懶得跟你說理。拽住男人胳膊說道:“你待會兒若是尋見了那柴皮膏藥,一定拿槍子剮了那廝!”
“這還用你說!”
“還有,他手下有個腦門上長癩瘡的醜八怪,你若見著那醜八怪,也要替我狠狠地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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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的四角槍聲交響轟鳴,機槍手端著“湯姆森”,閉著眼睛胡亂狂掃。
來砸窯的土匪也下了血本,足足來了好幾百人,擺開了陣勢。隱蔽在外圍的槍手,照例先點掉炮樓上的機槍手。
前院的兩扇朱漆木門給撞得搖搖欲碎,院牆上瓦簷崩塌,院內門廊庭柱上的牆畫木雕,被掉落進來的槍子兒掃得面目全非。
東南角的炮樓啞火了,想必是被狙擊手端了。
西南角尚有一挺機槍在噴吐烈焰,負隅頑抗。
不遠處,柴九爺暢快地端坐在馬背上,得意洋洋地捋了捋塗過髮油的兩鬢。這時才將錦袍的下襟提起,掖進褲腰,抽出雙槍,招呼腦後的步眾:“下馬,進!”
頂著癩痢的彪形大漢指揮一群崽子,用木樁撞門,連撞帶撬,將大紅門頂開了一道縫隙,持槍“啪”、“啪”幾記硬射,將栓緊大門的鐵鎖擊碎。
兩扇大門在眾嘍羅使力之下轟然撞開,“癩痢頭”兩眼射出興奮的兇光,回頭招呼:“當家的,進!”
柴九正待翻身下馬,就這一錯眼的功夫,腦頂上“砰”的一聲槍響。
這槍聲有些發悶,並不似漢陽造那般爆裂。
柴九驚得一抬頭,只見杵在大門口的“癩痢頭”,興沖沖大張著嘴,一口的包金牙齒凸在外邊兒,嘴巴還沒來得及合攏,腦袋只一歪,從後腦瓢子穿進去的一顆槍子兒,自腦門穿出,那一塊癩痢瘡頓時開了花兒。
“癩痢頭”兩隻翻白的眼珠子,緩緩地向著自己腦門子上聚焦過去,瞄著噴湧而出的肉渣子,軟綿綿地歪倒在地。紅血和白漿濺射到朱漆大門上,給張老爺子家開了豆腐宴。
四下的崽子們驚得抱頭鼠竄,從張家院門口四散跑遠,口中驚呼:“炮頭,炮頭被點了!炮頭被點了!”
柴九見此情景,大為驚駭,身子迅速躲避到馬匹之側,下意識地大喊:“東南角有槍手!!!狙擊手打東南角!!!”
身旁的傳信官打起了芨芨臺綹子特有的唿哨,指揮埋伏在東南角不遠處樹叢後的槍手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