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三關眼神裡閃過淡淡一絲失望,思慮片刻,拿過一大包東西,擱在少年面前:“走就走吧,這些東西歸你。馬號的,去把黃馬牽來!”
二十塊大洋,一把盒子炮,一匹黃斑馬,還有一皮囊的水,一大包鍋盔。
少年眉心微蹙:“在下不要大人的錢財,那個傢伙……小人也不會用。”
鎮三關挑眉:“不會用也先拿著,出了這道門兒,你那把劍也沒啥用處了,沒事兒別瞎亮出來惹事,人家崩一粒槍子兒就能讓你躺了!抄了快刀仙的綹子,每個夥計都分十塊大洋,你替老子斬了快刀仙,這二十塊大洋是你應得的。人既然是你插的,按照俺這綹子裡的規矩,那人的槍和馬,都歸你了!”
“……如此,多謝大人。”
“俺再問一句,當真不留?”
“……在下感激大人連日的恩遇。青山常在,碧水長流,人月卻未必長圓。此一別恐後會無期,大人保重!”
四目交匯,無聲勝過有聲。
落花閒似有意,流水怎道無情?!
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午時的敦煌小縣城,如同妝點在河西荒漠之上的一顆明珠,充滿了人間煙火之氣。
息棧展開手中的草繪地圖,這是臨下山時,軍師塞給他的,讓他沿著路線來敦煌城打尖兒,再一路往東入關。
路邊的一間小飯店,柴草為棚,木樁為柱,草灰和著黃泥夯實得圍牆,屋裡一個帳房櫃檯,七零八落的幾張桌子條凳,已經是一條街上看起來相對最體面的飯鋪。
少年獨自落坐於屋角的一張小桌旁,垂首避開四下散落的幾道目光。
“小爺,來點兒啥?”
“一壺茶水。嗯……有燒雞麼?”
“燒雞?小店兒不賣這個!小店兒有上好的羊頭肉、羊腰子、手抓羊肉、烤羊排、羊雜碎湯,還有爆悶羊羔肉!香噴噴,嫩生生,酥脆鮮美,本縣一絕,絕無第二家!”
少年撇撇嘴,皺皺眉,無奈說道:“來碗清湯麵吧!”
面端上來,一股羊肉羶味兒!
“店家,在下要的是清湯!”
“這就是清湯啊,沒給你加酸湯和辣子呀!”
“……清湯,就是開水。”
“我說小爺,啥開水啊,清湯就是羊肉清湯嘛!”
息棧無法,只能拿茶水就著鍋盔吃掉一些乾糧,填了填胃。
舌尖和肚腸竟自咕嚨嚨地開始想念,前日在綹子裡吃到的那幾碗上好的雞湯燴麵。
原來雞這玩意兒,在這地方,是要有心才買得到,吃得到……
不遠處的另個牆角,支著三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向少年這邊兒張望,竊竊私語。
“咳,聽那綿軟口音,是個外鄉人……”
“還背個劍,練家子的?”
“看那瘦骨伶仃的,也就十四五,能練個啥?”
“呵呵,劍可真不錯,門外栓的那匹馬,也不錯……”
“店家,結帳。”少年從褡褳裡掏出一塊大洋,擱在桌上。那明晃晃的光亮,簡直快要晃瞎了周圍的一圈兒眼珠子!
店小二沒言語,伸手摸走那塊大洋,轉身就走。
剛轉身沒幾步,被少年抬眼叫住:“店家,找點兒散碎銀子銅板!”
店小二去櫃上摸了幾個銅板,撴到少年桌上,一臉的諂媚:“嘿嘿,客官,給您給您!”
少年細目一凜,面無表情,卻話鋒尖銳:“太少了吧?還有呢?”
“就……就這些。”
少年倏地一把捏住了店小二的右手,兩隻手指使力。
那小二的臉色頓時大變,由紅變白,由白變青,被捏住的一隻爪子卻已微微發紫:“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客官,客官別……有!還有!有的是!”
那店小二從兩隻油花花的褲兜裡“嘩啦嘩啦”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紙票子和銅板,哆哆嗦嗦地全部上繳,那驚恐表情如同見了土匪來收保護費。
少年冷哼了一聲,一把抓過全部票子銅板,揣進自己懷裡。
什麼軍用票,籌餉券,國家銀行票……都是戰亂年代國民政府、地方軍閥之間搜刮民脂民膏發的一堆爛紙票子。這些玩意兒息棧一概都不認識,不識面值,但是他可不傻,知道這是買路的錢。
想哄小爺?哼!
小爺我想當年,在長安城最豪華的醉香樓吃上一頓雞鴨